但從來也沒有人想到過,用這樣的方法研究這首曲子。飛升的前輩也沒有。
大約他們還有人心,想不到如此冷酷,讓一個人不停的在瀕死的境地往複。
段承恩想不道雲九章是如何停住了他背後的星辰之力,明明這吟唱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明明自己的時間,自己思維並沒有靜止。
但他也沒有時間再想了。
他不能讓雲九章勘破這異界的力量。
那是這個世界對抗神的最後一張底牌。
那不是能交給他的力量。
段承恩沒有回答雲九章的問題,卻主動繼續了他的吟唱,滄桑悲涼,怪異而又隱含生機的八個調門,從他的口中傳出來。這一次他比先前更快,快得多,仿佛迫不及待走向終章。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唯一一次機會。
因為一旦雲九章反應過來,自己就會毫不知情的陷入瀕死和吟唱的往複。無知的成為他研究的樣本。
事實上段承恩甚至也根本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被雲九章這樣逆轉時間。
但他猜測,也希望這是第一次。
如果是很多次以後,雲九章就不會向他提問。
段承恩相信自己,不論多少次重複,不管是否知情,時間循環一萬次,他也絕不會向雲九章提供哪怕半點信息。
以這殺神的傲慢,一次問不出來,肯定不會再次開口,隻會一次次的操縱他段承恩的時間,然後自己觀測。
雲九章皺眉冷笑:
“這麼急著找死?”
段承恩乾脆閉上了眼睛。
腰腹,胸口,肩膀,飛快的空氣中消散成點點白光。黑色的星辰光線再一次落下來,沉沉的紮進大地,凝結成牢,困住的不過是空氣。
師兄,如果真有在天之靈,請保佑我。
保佑我推測的一切都是正確,保佑我還來得及阻止他。
我知道我將消散異界,不可能有在天之靈在保佑我們生長的經世門,和腳下的這片土地了。
仍然活著,並且會活下去的人們,剩下的事隻能交給你們了。
師兄……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了。
眉眼也消散掉的前一刻,段承恩緊閉的眼角,微微堆起了一層細細的笑紋。
“胖師兄——”楊夕終於哭了出來。
遠隔數裡,鄧遠之凝望著天空中開始有鬆動跡象的星辰之力。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隻看那軌跡一模一樣的兩次往複,鄧遠之就把發生的事實推測出了五成。
他不知道是誰使用了那種相反的星辰之力,但逆轉時間的八成不會是連天祚,隻能是那個殺神。
所以,即使能把整個秘境的夜空都逆轉的力量,依然失敗了。
“聰明人……”鄧遠之看著天空中越來越快,明顯隻是為了消耗而非使用的異界力量,輕輕的說。
他轉身拍了拍沐新雨:
“那些凡人還沒有死光,趁這個時間把他們藏起來吧,要開打了。”
沐新雨停下撤退的指揮,往隊伍的後方看了一眼:“好。”
天劫巨坑裡,段承恩消散得飛快。從眉眼到頭頂,隻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可就是這一眨眼,在段承恩頭頂的最後一小片頭發即將散儘的時候,雲九章忽然“嗯?”了一聲。
陰二渾身緊繃的防備著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斤兩,殺神雲九章如果是半斤的話,陰二在他麵前充其量有二錢。
見狀根本不敢多等一下後續,雙手骨刃一展,合身撲向了雲九章!
如果說整個炎山秘境裡,有誰是最敬佩、信任段承恩的。
那麼非陰家這對兄弟莫屬,其中又以頭腦單純的陰二尤甚。天空開裂,亂戰四起,天羽雲氏的軍隊退入秘境中最初的混亂時刻,他們是親耳聽見時占機和段承恩告彆的。
瘦骨伶仃的時占機命已經本身已十分虛弱,身寬體胖的段承恩還有相當長的壽元。一個合道期的高人,一個四巨頭的門主,如果人命真有高低,那一定是他們貴,我們賤。
可他們都在那時,就準備好了赴死時的慷慨和從容。
“沒有人會白白死去。”
陰二記得這句話。
他一定要這句話變成現實。
雖然以他淺薄的見識,和有限的智慧,根本無從猜透段承恩忽然加快吟唱的動機。可如果這是段承恩的決定,那他就一定不能讓段門主,再被這殺神複活過來!
哪怕是拚死,他也要乾擾這個可能的發生!
他是一個體修,天劫都沒能在一瞬間亟死他,他覺得自己應該能拖住雲九章……
一擊就好。
“陰二……”
楊夕臉上的眼淚還來不及擦,隻比陰二慢了一瞬,也跟著衝了上去。
既不是金丹也不是體修,年輕的姑娘在天劫之下受傷最重,飛升而上時幾乎要把一身的血都甩到眾人臉上。
方少謙離得最近,飽讀詩書仙靈宮大弟子從來也不笨。雙眼厲色一閃,整個人合身撲向了段承恩與雲九章的中間。
他不敢再期待自己的力量可以解決危機,他直接用身體,擋在了雲九章血紅的柳葉刀前。
雲九章神色冷漠的,翻轉了手背,黑紅的弧光在指尖濃鬱得仿佛馬上就要滴落。似乎依然穿透了五感,隻用眼睛,就可以聞到近處那撲鼻的血腥。
“愚蠢。”
手臂舉過頭頂,破爛衣衫順著臂骨滑下來,露出疤痕交錯的手臂。
凝聚的血色刀光,終於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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