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突圍四(2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12783 字 2024-03-23

“不用說,我知道,蚊子的蚊,是吧?”

文曲於是對楊夕很有好感,撅嘴過來,繼續親楊夕的臉。

被舔臉的感覺,即使明知道是醫術,依然讓楊夕分外酸爽。

順便說,他舌頭一點都不像蚊子……

紊亂的靈力,全部從文曲的舌頭被吸了出去。

楊夕的樹冠,迅速的枯萎,收縮。

樹乾也終於“啪”的一聲,從中裂開,楊夕整個人跌出來,一時還有點腳軟。

奇妙的是,穿著衣服。

文曲安靜的看看楊夕,似乎是確定了人沒事,忽然抬起頭來,對著天空“噗噗噗噗”一頓吐。

一道道綠光,從他嘴裡噴出來,洞穿了無數海怪。

楊夕還四肢著地的站不起來,已經抬頭去看重新密集起來的怪群。

都說怪潮,怪潮,她今天才算真正理解了這個“潮”字。

大劫之前,怪也是存在的,不過數量和威力,與眼前根本無法同日而語。

“先生,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們這群人根本不夠怪啃的。”

上一場戰鬥,清點戰損。

一共隻有四五個重傷,十幾個輕傷,陣亡一個都沒。

而現在,戰鬥開始沒多久,楊夕耳邊不停的聽見慘叫。

沈從容點頭:“把怪留下,人出去。”

楊夕咬牙:“船不夠大,芥子石也裝不下。”

“我有辦法。”沈從容抬腿走向那艘陰靈船。楊夕顧不得殺怪,連忙跟上。

走到樓船附近,卻被薛無間衝出來拉住。

“不行!”薛兵主從身後扳著沈算師的肩膀。

沈從容沒動,穩穩的說:“薛老鬼,你給我放開。”

薛無間卻十分強硬,手下勁兒大得三名妖修直向他呲牙,嗤一聲:

“你要有本事跟著一塊兒出去,我就放開。”

旁聽的楊夕一怔:“什麼?”她被這變故搞懵了:“沈先生你不走?”

薛無間不說話,隻瞪著沈從容。

沈算師歎了口氣,轉向楊夕,溫和的道:“我走不了。算師一門,妄窺天機,由來受天道所忌。我隻要地麵上一冒頭,就會有天雷追劈,不死不休。”

楊夕心神巨震。

如果這樣,沈從容到底是在用什麼心情,一路率領眾人走到這裡,又想辦法把眾人送出死地?

沈從容很坦然,甚至安慰楊夕:“你不必如此。我未至死獄前,一直孤身在天機地宮裡研修算學。一路過來,是殘劍邢銘護送的。”

楊夕知道,旱魃這東西是天劫的避雷針兒,手撕劫雲,腳踢天雷,走哪兒自帶“陽光萬裡”效果,她在昆侖選拔的時候就見過了。

可是沈從容他從頭到尾,問都不曾問過一句,邢銘會不會親自來接。

薛無間咬牙,貼著沈從容的耳朵低吼:

“在這口子守到昆侖來,萬一來的是邢銘呢?你這小逼崽子,能不能聽我一次!好歹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

沈從容笑了,頭都不回,頂頂氣人的道:“可見吃鹽對於修者的心智,並沒有什麼正麵的影響。”

薛無見鼻子都歪了:“你!”

沈從容看著楊夕:“守得住麼?”

楊夕被問得咬牙,聽著耳邊不停傳來的慘叫,終於搖了搖頭。

薛無間渾身一震,忽而恍悟。

點點細節練成了線索,仁義善信的斷天門劍修,終於顫抖著觸摸到了真相,看著那個自己總以為她還小的姑娘,“幾天?”

“還有四天。”楊夕閉了閉眼,雙手冰涼。

她到今天才發覺,沈從容是真的聰明。

他什麼都知道,隻是從來不說。

他知道在薛無間的天平上,沈從容的性命與兩萬囚犯的性命,薛無間會選擇“守人道之滄桑。”

他也知道在楊夕的天平上,沈先生的性命與“把上古神怪”帶回山門,楊夕會選擇執行昆侖的命令。

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他清楚戰事不緊的時候,邢銘會為了拉他入夥親自輾轉兩地。

他也清楚,戰敗至此,昆侖首座不可能為他的自由,冒死深入敵後。

把臂相交,可他們卻都不會跟他生死與共。

甚至,他連手下的三個護法妖獸,見多了人情世故,再不能像地宮裡那樣安心留在身邊,都是知道的。

薛無間鬆了手。

於是沈從容掙出手來,對著楊夕笑:“如果不是邢銘,我可能早忘了太陽是什麼樣子。算師一門從不缺錢財,地宮裡到底是寂寞了些。這六年的日子,我謝謝他。”

“算師一門的護衛,你幫我帶走吧。我已經這輩子見不著陽光,不能也讓他們一輩子見不著自由。我好奇死了天機命數,是我自己選的。他們卻是在不知事的時候,就跟了我祖師爺,我小的時候就覺得,他們多可憐呐。”

楊夕眼圈酸得發脹。

終於明白沈從容剛剛的留戀,不是對著自己。

那是一種養大的兒子,托孤給彆人,對那個“彆人”的心情複雜。

“先生……”

沈從容卻很豁達,抱了抱楊夕,歎一口氣:“可惜我還有一個護衛,叫天牢,是隻老鼠來的。見不著了呀……”

最後,沈從容留下了“珍饈錦盒”和一塊芥子石,以保證不太會燒飯打獵的自己不會被餓死,並且能有個安全的地方睡覺。

楊夕騎在“陰靈船”的旗杆上,終於忍不住大哭了出來。

“先生!楊夕有生之年,一定會回來接你的!就是綁也要把邢師叔給你綁來!”

沈從容一個人站在地上,在莽莽怪潮中向他們揮了揮“珍饈錦盒”:

“快走吧,算師門沒那麼容易被怪咬死。早點把仗打贏,我還想回地宮看看呐!”

陰靈船上,不論跟沈從容有什麼過節,又或者對這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練氣期獄王有多少瞧不起。

凶神惡煞的人群中,不時傳出幾聲不想被發現的哽咽。

媚三娘被一根繩索,拖掛在船後。

她忽然懂了。

為什麼沈從容一直知道蓬萊遺脈的存在,並且從來也不曾聲張。

卻在最後關頭強硬的出手,“要保楊夕和薛無間的命”。

她好像看到了一個小男孩,從蹣跚學步的時候起,就在金碧輝煌的地下宮殿裡,每天做著做不完的高深算術。

陪伴他的,除了金黃的長明燈,就隻有四個各缺幾個心眼兒的妖怪叔叔。

當終於發現自己壽數將儘的時候,他會想什麼?

這並不難發現,終生不能築基的修士,已經露出了中年麵貌,再有十年八載的壽數,都算是先人積福了。

算師一門從不怕死,怕死的不敢這樣挑戰天道。

可人之將死,卻突然答應昆侖的請求,就算他再心思如海,總也能露出什麼願望的端倪。

媚三娘笑笑,沈從容保的不是楊夕和薛無間的命,他是要用得罪蜀山的代價,換昆侖和斷天門兩個門派的人情。

他放幾個妖怪叔叔去走,可他怕幾個叔叔心眼缺的太多,會被拐上外門邪道。

所以他先來死獄,帶他們見識什麼是惡,再由他們自己用眼去看什麼是好。最後不放心,還要再上一道安全鎖。

他是要保他們一輩子。

媚三娘深深吐了口氣:“沈從容嗬……”

死獄之下,三五年餘生,你用身陷怪潮,孤身老死的代價,換楊夕、薛無間一輩子的愧疚。

為了幾個永遠不會明白你的妖修,值得麼?

你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天人五衰之末,榻前無人照料,屈身尺寸大小的芥子石裡,掏了許久也不能從珍饈錦盒裡掏出一塊咬得動的米糕,突然就後悔了?

沈從容,你想沒想過,如果今日媚三娘看不懂你的心思怎麼辦?如果我毀了和你的約定你又怎麼辦?

不,你還要更聰明一些,你偷偷摸熟了我的性格和行事,你知道我能懂,所以我就會遵守約定。

因為如果是我的話……

陰靈船徹底沒入漩渦,倒吸的狂風,吹得媚三娘長發飛揚。

她嘴角噙著笑,看一眼掛在旁邊,不聽勸告穿了裙子,所不停不停在走光的折草娘。

即使永遠是個拖後腿的豬隊友,即使從來也不明白我在想什麼,可她陪我走過生命中最漫長的歲月。

所以我以然會認為,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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