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大典很忙,李縱雲昨天好容易抽了點時間回了家,同家裡人一起吃了飯,一隔七八年沒見,祖母叫留下住一晚,他也不忍心拒絕,這才錯過了。這時候李縱雲顧不得懲罰付旗,連忙問:“是幾點鐘的火車?”
啊?幾點鐘的火車?付旗撓撓腦袋:“參謀長,我忘了,好像是九點鐘的。”搖搖頭:“好像是十點?杜少爺叫我來告訴你的,說是陳小姐換了一張火車票呢?”
付旗的話音還沒落,就見參謀長轉身離開了:“小五,開車子去火車站!”
一路上車子開得極快,李縱雲心裡計算,南京開往上海的火車今天隻有三趟,依次是早上十點、中午十二點、下午三點。他抬起手腕,見手表上正是九點四十分,吩咐小五:“再開快一點!”
杜均那班車快要開了,可是人太多了,摩肩接踵,他根本擠不上去。好容易等人都差不多都上去了,杜均進去走了一圈,就連忙退了出來,捂著口鼻:“陳小姐,我可受不了,一股臭腳丫子味兒,叫我這樣熏八個小時,我都成臭豆腐乾了。”
哪有這麼嬌氣的?當初陳殊春運的時候回北京,那時候動車票買不到,隻好買了綠皮火車票,還沒有坐票,足足站了十幾個小時呢?
杜均死活不肯上去,陳殊隻好提了自己的行李,把待會兒的火車票交給杜均:“好了,我坐這一列火車,你同馮太太她們坐下一趟。”
馮先生也放了行李:“還是我去坐,你一個女孩子,這裡龍蛇混雜,不安全的。”
陳殊道:“還是不要爭了,火車就要出發了,我上去了。”
杜均急得眉毛著火,往進站口張望,好容易見著李縱雲一身軍裝,帶著小五,他連忙跳起來,招手:“李參謀長,李參謀長,我們在這兒。”
這個時候,陳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冷哼一聲:“杜均,這就是要來送你的朋友吧!”說罷,也不等你縱雲,提了行李就要上火車。
杜均忙拉住,臉上堆滿了笑容:“陳小姐,是要送我的,也是來送你的嘛!人都來了,你好歹等一等……”
馮太太不曉得陳殊和李縱雲這兩個人發生了什麼,卻也感到氣氛有點不對,拉著陳殊:“人家來送我們,住院又幫了大忙的,不許這樣沒禮數的。”有什麼矛盾,總是要說出來才好的。
說話間,李縱雲幾大步趕了過來:“馮太太、馮先生,你們要回上海了!”又望向陳殊:“你也要回去?”
陳殊冷著臉,不吭聲,仿佛就沒瞧見他來一樣。馮太太隻好接話:“是呀,在南京也住了將近一個月了,家裡放心不下,是要回去看看才好。這段時間,給李參謀你添了許多麻煩,本來想要一起吃頓飯的,陳殊說你總也沒時間,隻好等以後你去了上海了。”
李縱雲無意寒暄,隻是他瞧著陳殊,見她目光偏向一邊,連瞧也不瞧自己,咳嗽一聲:“陳殊,我有話同你說!”
有什麼好說的?陳殊道:“以後再說吧,火車就快開了,我得上去了。”這樣乾巴巴的,馮太太又得說自己沒有禮數,隻好加了一句:“多謝你來送我們了!”
李縱雲加重了語氣:“陳殊!”
杜均笑嘻嘻打圓場:“馮先生、馮太太,那邊有賣水果的,我們去買幾個梨,火車上好吃。”
馮太太愣愣,點頭:“對的,對的,我們去旁邊買點兒梨和蘋果。”又扯了扯陳殊胳膊:“好好說!好好說!”
小五也離得遠遠的,陳殊道:“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你要說的那天不都說完了嗎?你說你生長在一個複雜的家庭,我都已經見識到了。”
不,不是見識,而是領教,什麼夫人,什麼小姐,其中一個看起來好像還是李縱雲的妹妹,陳殊生平哪裡受過這樣的羞辱,現在想起來,都還有一股不平之氣。
李縱雲隻怕現在不說,陳殊就得回上海去了,道:“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十天之後,我就要去北平了。”
火車的汽笛聲開始響了起來,列車員開始催促:“還沒上車的趕緊上車,馬上就要關門了。”
陳殊生怕趕不上火車,提了箱子就準備上去。李縱雲拉住陳殊的手腕:“陳殊,彆回上海去。你是常說,我們不夠了解嗎?我帶你去的那個地方,已經足夠你了解我了。”
陳殊本能的以為,李縱雲還要帶自己回他家裡去,笑笑:“李參謀長,如果這種了解一定要伴隨著屈辱的話,那我還是不要去了解了。”愛情並不是必需品,而是奢侈品,陳殊也沒有為了愛情放棄自己尊嚴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