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你小,不記事。去年中秋的時候,我還帶你來過。”周桂盯著山腳處,那間獨門獨院,有點陳舊的瓦房,道。

衛子英一聽去年中秋,便沒再問了。

去年中秋,統統還沒穿過來呢,當然不記事了。

周桂感慨:“你姨婆啊,命苦,一輩子就沒過一天安生日子。”

說著,周桂把衛子英擱到地上,然後在身上找了找,從褲兜裡摸了張皺巴巴的一塊錢出來。

她心疼地彈了彈這一塊錢,然後放到衣服口袋裡,準備等走的時候,留給她四姐。

衛子英歪頭,瞅著她奶:“奶,給我說說姨婆唄,姨婆她命咋苦了。”

周桂:“你前姨公還沒解放那會兒,惹到了渾山上的棒老二,被狠心的棒老二給丟下了山,就這麼沒了。那時候,你姨婆有個女兒,兩歲了,被棒老二抱走了,這抱去哪兒,沒人知道。你前頭姨公死後,你姨婆當年為了不被人欺負,果斷選擇了改嫁,嫁的,是你前姨公的親弟弟。”

周桂說到自己的姐姐,就心疼得不行。

但再心疼也沒用,她沒那能耐接這個姐姐走,她姐也不會跟她走……隻能偶爾得閒了,過來看看。

關於自己姐姐的事,周桂也沒啥好避諱的,她知道衛子英能聽大人們的話,所以,隻要不是有些衛子英不能聽的,隻要衛子英問,她都說。

“然後呢?”衛子英有點好奇這個姨婆,看奶奶臉色,這位姨婆,恐怕真的過得很苦。

周桂:“二嫁了,生個了兒子,但解放後,政府剿匪,你第二個姨公死在了這場衝突中,你姨婆就又成了寡婦。連著兩個男人都死了,這邊說你姨婆克夫,磋磨了她好長時間,一直到你姨婆頭上的婆婆沒了,日子才好過一點。”

說到這裡,周桂便歇了聲,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

“那後來呢,後來呢。”

故事肯定不是這樣的,要姨婆日子真好過了,她奶就不會是這個臉色了。

“你咋就這麼喜歡這些老故事呢。”瞅著小眼睛泛星星的孫女,周桂伸手,彈了彈小丫頭的腦袋。

衛子英撫著被她奶彈過的腦門:“就喜歡,故事好聽,這還是姨婆的故事呢,我想知道嘛。”

“後來,你姨婆一個人拖大了那個兒子,不想,兒子卻是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結婚才一個多月,就要分家。”

說到這,周桂心裡就越不得勁。

那個畜生,娶了媳婦不到兩個月呢,就鬨著要分家。他一個獨子,分屁的家……分出去,以後誰給她姐養老啊。

可那時候四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兒子一鬨,她就果斷把家分了。

分家後,以前他們母子倆住的屋子,給了兒子和兒媳婦,山腳下破得都不能住人的老房子,則歸了她四姐。

她四姐剛搬出來的時候,這兒的房子可不是這樣子的,是她和大哥找人重新給上的瓦,家裡的家具,也是永華得空了,一點一點打來填上的。

提到這個四姐,周桂心裡就歎氣,但能有什麼辦法,她沒辦法接老姐姐過去養,她大哥也沒辦法把姐姐接走……

她和大哥都老了,以後還得兒子們給養老,這接一個人過去,兒子願意,但還有兒媳婦呢。

所以,再心疼,也隻能是心疼。

“和二叔一樣,不孝,打幾頓就好了。”衛子英聽到最後,背著手,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道。

“那畜生和你二叔可不一樣,你二叔是心軟拎不清,但我和你爺要真有個啥事,他絕對不會撒手不管。再說了,你二叔那兒,有你大伯和三爺能打,你姨婆這裡,可沒人能製得住那個畜生。”

“不說這些,你姨婆好像看到我了,等會可彆認生,嘴巴甜一點,哄你姨婆開心一下。”

“嗯嗯,我一定哄姨婆開心。”衛子英鄭重點頭,甩著小腿,跟著她奶往那邊的房子走去。

“桂子,你咋過來了。”

才走上土壩子,山腳屋子裡,就出來個老太太。

這老太太頭發花白,皮膚臘黃,背也特彆駝,走路都半彎著腰。她看到周桂上了土壩子,一邊擦著手上的水漬,一邊笑吟吟對周桂道。

“有點事,過來一趟,順便來看看你,四姐,在乾啥呢?”周桂沒讓老太太出來接她,步伐比剛才快了一會兒,她一快,跟在她身邊的衛子英,就得用跑的,才能跟得上。

“慢點,英子跟不上。”老太太撐著門,看著緊緊追上來的三頭身小娃娃。

周桂腳步下意識放慢:“都到地方了,哪有跟不上的。”

“進屋來坐。”老太太說了一句,便側身讓周桂進屋。周桂一笑,跟著她姐進了屋。

這老姨婆家的門檻,比衛家的門檻還高,落後一步的衛子英,小胳膊小腿,嘿咻嘿咻在門檻那兒翻了好久,都楞是沒有翻得過去。

屋裡,跟周桂說了一會兒話的老姨婆,停下來,準備給衛子英兌碗糖水喝,一掉頭,就瞅見和門檻較勁的衛子英,額頭上竟冒出了汗珠子。

“哎呦,小乖乖,彆翻,姨婆抱你。”老姨婆看著衛子英這樣子,笑嗬嗬道。

衛子英抬眼:“不抱,我重。”

老婆姨:“你能有多重啊,姨婆老歸老,抱你還是抱得動的。”

說著,老姨婆便走過來,把衛子英抱進了屋。

而周桂則沒管衛子英,趁著她四姐和小丫頭說話這會兒功夫,走到旁邊,把一個爛得歪歪斜斜的背簍搭到肩上,道:“四姐,我去後山給你弄背柴回來,你幫我看著點英子。”

她姐年紀大了,燒把柴都成問題。

那屋簷下堆的柴,還是永華和她娘家侄子周堂他們幾個,來給弄得。

現在天色還早,她還有時間,給她姐弄背引火的柴。

“彆去後山了,就我屋簷後麵吧。房子斜坡上有棵樹枯了半邊,你瞅瞅能砍不,能砍就砍掉了吧,不砍掉,萬一乾死落到我房頂上,還得撿瓦片。”老姨婆見周桂要去弄柴,也沒拒絕,順手從旁邊拿了一把砍刀擱進背簍,讓周桂幫她把後屋那棵枯了的樹給砍了。

“嗯。”周桂嗯一聲,轉身就去了屋簷後麵。

“英子,走,姨婆兌糖水給你喝。”等周桂離開,老姨婆就拉著衛子英的手,駝著背,蹣跚往廚房裡走。

這個姨婆年紀雖大,但屋子卻收拾得很乾淨,泥土築的地麵,楞是光光亮亮,一點灰塵都看不到,廚房也收拾得特彆乾淨,看著不見一點邋遢。

衛子英有點搞不懂了,這麼利索的老姨婆,奶奶嘴裡那個畜生兒子,咋就嫌棄呢。

“謝謝姨婆。”

衛子英跟著老姨婆去了廚房,喝了碗糖水,然後認認真真,給這老姨婆說了聲謝謝。

老姨婆樂嗬嗬一笑,慈愛地摸了摸衛子英的頭,然後牽著衛子英,也往屋簷後麵去了。

“桂子,你今兒到底過來乾啥的?”簷溝下,老姨婆看著在上方砍樹的周桂,問。

周桂抽空回了一句:“這不是聽說你們這邊,進了幾個不知道是啥的人嗎,就過來看看。”

老姨婆聞言,眼睛半闔了下去,道:“是有哪麼幾個人,不過沒追到。我聽付小三說,他們好像在以前棒老二丟屍體的那麵山上,找東西……”

“那兒以前到處都是屍體,也不知道他們找啥,難不成是找死人骨?”周桂一邊砍樹,一邊閒聊道。

“死人骨找不到,彆的東西,他們也找不到。”老姨婆眼睛看向渾山,意有所指地說。

周桂動作一頓,看向她四姐:“啥意思,莫不是渾山上真有什麼東西?”

老姨婆收回視線:“你先砍樹,砍完了,下來我和你說。”

“噯,好。”周桂被老太太勾起了好奇心,握著柴刀,奮力砍了起來,沒大半個小時後,枯了半邊的樹,就被她全被砍下來了。

她把樹枝稍處理了一下,然後把重的主樹杆全拖到土壩子上,拍了拍身上的木屑,道:“四姐,後麵還剩點枝丫,回頭你自己弄回來。”

“好,過來喝口水。”老姨婆給周桂端了碗甜水,讓她喝。

周桂也沒和她姐客氣,放下柴刀,就進了屋。

喝完水,周桂道:“四姐,你剛才那話是啥意思,莫不是渾山真的有什麼東西?”

老姨婆沒說話,夠著眼睛往屋子外看了眼,道:“應該是有東西的,當年,那山上打起來時,你姐夫,就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才遭的。”

“你姐夫死前,在山上打柴,他受傷被抬回來,偷偷和我說,山上的棒老二,好像是在轉移什麼東西。是在轉移啥,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姐夫中槍的地方,就是在西側那一片。”

“這話,這些年我誰也沒說,後來等我頭上的那老虔婆死了,我偷偷上山看過,在那兒片地兒,撿到過兩個東西,你等著,我給你看。”

說著老姨婆起身,慢吞吞進了睡覺的房間。不一會兒,她手裡就捏著一張退了色的帕子出來。

“你瞅,就這個。”說著,老姨婆背對著屋子門,輕輕把帕子掀了開。

剛掀開一角,衛子英就眼尖的發現,帕子裡包著的是啥了。

那,那竟然是一條小金魚……

衛子英:“……??”

哇,渾山真的有寶。

老姨婆把這東西給周桂祖孫兩看一了眼,就趕忙蓋起來,然後把去把堂屋大門掩了上。

“不過應該是沒有了,你姐夫那時候,說看見人抬一箱子東西進了西側的山,那朱家被抓的時候,不是說身邊有箱子這東西嗎,我當時就在想,朱家怕不是已經把那山上的東西,給挖走了。”

兩根小金魚,周桂和衛子英都被砸懵了。

兩祖孫楞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周桂:“難道朱家被繳上去的那箱子東西,就是以前棒老二留下的?”

老姨婆:“應該是。我前些日子,聽到有人半夜上西側山找東西,就想到這個。桂子,我生的那個畜生,是靠不住的,這東西你和大哥那邊一人一個,等我死了,你和大哥就湊合著把我埋到後山吧,墳頭要向北方,咱家是北方的,這輩子都回不去了,我看著北方也好。”

“四姐,你說啥瞎話呢。這東西,你留著,等以後再說。”周桂聽不得她姐說這些。

她四姐和她還有大哥不一樣,她離開老家的時候,年紀太小,沒多少北方的記憶,而大哥則認為那裡是傷心地,一輩子都不願意回去,隻有她姐,時不時就會念叨北方。

這,都是鬼子當年造的孽。

老姨婆:“我可沒說瞎話,我生的那個,小時候被他奶給帶壞了,扭不過來,我本想著,他娶了媳婦要是能變好,我就把這東西給他,可他啊……哎,不說了,說起來都累,不過我也沒指望他就是。”

“不提那畜生,姐,這事,咱要不要告訴隊裡一聲。”周桂揪著眉心,問。

老姨婆:“告訴啥呢,那地兒,我翻過好多次,啥都沒有,不過那夥子人應該不是啥好人,能捉到最好。”

衛子英:“……??”

合著,老姨婆才是那個隱形的大佬,聽聽,她竟去找過好多次了。

“那成吧,既然沒東西,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就當不知道吧。”周桂聽完,也覺得她姐說的有理,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見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帶衛子英回去了。

“你彆送,我回去了。剛才砍柴,見你房頂瓦片有些壞了,回頭我給去周堂說一聲,讓他過來給你撿撿瓦片。”周桂起身,讓她姐彆送她,然後抱上衛子英就出了堂屋。

走的時候,還肉疼的把兜裡的一塊錢,給擱到了桌子上。

“我有錢呢,留給我做啥,放著給英子買衣服穿。”老姨婆見狀,把錢塞回周桂兜裡:“你回去了,也彆瞎嚷嚷。”

周桂沒推脫:“我嚷啥嚷呢,不嚷。”

姐姐有兩條小金魚,差不了她這一塊錢,算了,還是自己裝著吧。

兩祖孫出了老姨婆家,錢二媳婦和那姓付的女人還沒回來,周桂也懶得等消息,抱著衛子英就住左河灣走。

路上,衛子英亮著小眼睛,一路都往渾山上望。

周桂:“看啥呢?”

衛子英揣著小爪爪:“奶,渾山上有寶,我們去挖寶吧。”

“彆想了,你姨婆既然說沒有,那就肯定沒有。”周桂看著一臉蠢蠢欲動的小丫頭,哭笑不得。

衛子英疑惑:“為啥?”

說不定是老姨婆沒找到呢。

周桂一笑:“彆看你姨婆年紀大,不中用了,但你姨婆年輕的時候,可是個厲害的,我和你舅公能一路從北逃到南,這路上,都是你姨婆在拿主意,你姨婆心細著呢,她既然說沒有,那山上就肯定沒東西。”

衛子英:“……??”

果然啊,姨婆才是個隱形的大佬。

雖然奶和姨婆都說山上沒東西,但衛子英還是好奇,當然,好奇也隻能乾好奇,她小胳膊小腿,還沒能耐在渾山找東西。

兩祖孫回到家,啥也沒說,傍晚的時候,錢二媳婦興高采烈的回來了,她一回來,整個左河灣都熱鬨起來。

因為,她帶回一個消息,說半夜摸上渾山幾個外地人,被她給逮到了一個,不但逮到了,還被她扭送去了公安局。

因為這,她還被公安局的領導給誇獎了。

而錢二媳婦這麼高興,也是因為,她和上頭的領導握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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