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同病相連,老鴇注意到了鐘露,在鐘露走投無路的時候,給了她一條路,一條不算好的路。
她曾從仙露那打聽過鐘子然,也曾想過這個少年俊才是否會有一日奮起,把妹妹給帶離火坑。
可是,三年了,他隻會往淤泥裡越陷越深,而沒有一點奮發苗頭。
她失望,以為鐘露就這樣了,會如她一般,為了家人身陷囹圄,在這醃臢地沉浮。沒有人會來拯救她們!
但,在她徹底放棄之後,鐘子然居然出現在了她麵前。
“寶媽媽,我是仙露的兄長,現在來把她帶回家。”
老鴇自與家人斷絕關係之後,就徹底把自己原本的名字給忘記了,給自己起了個字,叫“寶”。
沒有人把她當寶,她也得把自己當寶。
寶媽媽臉上沒有一丁點笑容,她目光如霜,冷冷掃向鐘子然。
“三年了,沒想到你還能來贖回她。”
她可沒忘記,鐘露每次從外邊回來時,她臉上淒淒切切的神情。
鐘子然沉默了片刻,他臉上的帷帽,在一進入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拿了下來。
“這三年謝謝寶媽媽了。”
不管當初寶媽媽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把妹妹帶入這一行,選擇權終究還是在妹妹手中。而妹妹因為他,做出了選擇,寶媽媽在這過程中,是給予了妹妹一定保護的。
不論從哪個方麵而言,他,或者說是原身,都沒有資格指責寶媽媽,甚至他得感激她。
寶媽媽愣了一下,她還以為鐘子然會辱罵她,罵她勾引良家婦女,害得他妹妹流落風塵。
這是一個風光月霽的男人。
寶媽媽腦中突然閃現這麼個念頭。
在歡場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她見過無數男人,自認認男人的眼力極好。大多數男人在歡場上,露出的都是醜惡而虛偽的嘴臉。而鐘子然,在麵對她這個妓院老鴇的時候,沒有一絲偏見,眼神清澈,神情淡然。
“你彆以為你長得好看,就能省下那一千兩贖身的銀子。”
寶媽媽老臉一紅。
仙露這個兄長,眼睛真的漂亮。
被他那雙眼睛看著,她有種錯覺,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鐘子然被寶媽媽神來的一筆,弄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突然就說到他長得“好看”了?
他看看自己蒼白瘦長的手指。
臥床三年,每天靠人參吊命,他瘦骨嶙峋,一摸上去,全都是骨頭,硌得慌,怎麼會好看?
鐘子然以為老鴇是在開玩笑,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讓金硯拿出準備好的銀子。
這三年,妹妹不斷往家裡送錢,除了藥費之外,還省下了五百兩,不夠。而且他也不想用妹妹的賣身錢,來幫她贖身。
而他醒來之後,讓金硯喬裝打扮到廣陵的書院門口,找了一些穿著華麗的公子哥,販賣詩歌。
每個書院都有那麼一些草包公子,有錢無才,為了充門麵,而在外麵買一些詩歌。
況且,最近正好有個詩會,需要買詩的,大有人在。
鐘子然瞄準的就是這些人。
上好的詩,值千金,鐘子然急著要錢,已明碼標價,一首詩一百兩。
金硯運氣好,正好碰到了個有錢,又著急買詩,還腦子簡單的。十首詩歌,一千兩,一起打包賣了。
寶媽媽看著桌子上白花花的銀子,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白露手頭上有多少錢?沒人比她更清楚。
白露放不下身段,做清倌人的時候,從客人手中挖不出幾個錢。做紅倌人的時間又短,且隻有付公子一個入幕之賓,也是沒錢的。
鐘子然有病在身,每日的花銷如流水一般,哪裡能存得下一千兩銀子!
她昨晚上一夜沒睡著,思來想去,覺得仙露的兄長頂多拿得出五百兩。這還是在他完全不藏私的情況下。
“你哪來的錢?”
寶媽媽忍不住問出了口。
但話出口後,卻覺得自己有些孟浪了。
她哪裡管得著鐘子然去哪來的錢。隻要有錢,她就得放人!
金硯這小書童,可算是神氣兮兮了,“這是我家公子掙來的!”
他家公子就是厲害,想要掙錢,分分鐘就來!
寶媽媽相信自己的眼光,麵前這個男人如同浴火的鳳凰一樣,涅磐重生。
將來必定不凡!
想到這,寶媽媽把心裡那一丁點的不甘和嫉妒給壓了下去,找出當初和仙露簽訂的文書。
“這個給你!仙露是個可憐孩子,還希望你以後能多憐惜她。”
寶媽媽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話,像是在說自己,又像是在說仙露。
當然,還想要讓鐘家兄妹承她這情。
鐘子然接過這張薄薄的文書,朝寶媽媽深深鞠了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