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是沒有。
腰線上的手溫度很鮮明。
房間裡很暗,僅有床頭櫃燈微弱的光,照得兩道身影都不那麼真切。
她閉上眼不敢說話,等著他的下話——
她總覺得他後邊還有話,可是等了半天,他止了語。
謝朝言看著懷裡的人緊閉著眼害怕的樣子,忽的失了說後邊話的心思。
他想問,就那麼喜歡他嗎,喜歡到為他流淚傷心到這樣,潛意識裡還是想著他。
謝予,就那麼值得?
可是後一瞬他又覺得,這本就是個無解的問題。
他們是青梅竹馬,認識了那麼多年,感情不是他一個僅和她認識這麼短時間的人能比的,她對他感情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沒有說這些話的資格。
他要是說,那就是被自己私心的情緒給擾住了,那幾乎是一種叫嫉妒的情緒。
謝朝言鬆了手,她順勢就坐了回去。
蘇暮撐著胳膊在床上坐起來,看他,卻見謝朝言站在床前,依舊是尋常平和的樣子。
他移開視線沒有看她,解釋:“你喝醉了,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吧。”
這句,算是給了兩人一個台階。
謝朝言離開了房間。
蘇暮坐在床上,緩了許久,這才慢慢醒過來,反應過來剛剛都發生了些什麼。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
剛剛她都乾了什麼?把謝朝言當成謝予,還抱他,摸他的臉。
蘇暮你是不是瘋了。
這種事,怎麼想都怎麼覺得不對。
即使這會清醒了也覺得理不清楚,她在酒吧喝酒,然後不小心誤發了消息讓謝朝言來接她,之後呢。
蘇暮往後靠,抱著被子望著天花板出神。
腦袋裡自動回轉剛剛那個擁抱。
有些意亂。
但是謝朝言,剛剛他也沒拒絕,甚至最後那一下,他有些主動。
是他把她拉了回去。
她感覺得到。
這又是什麼意思?
蘇暮扶額,皺眉。
今晚太亂了,很亂,非常亂,喝酒果然誤事。
後半夜蘇暮成功睡不著了,也不敢出去亂跑,怕出去看到他尷尬,索性就待在他房裡,時而看會手機時而小憩一會兒。
一直等到清晨六
點,窗外隱約有了些光亮。
蘇暮覺得謝朝言應該睡了,在二樓簡單洗漱後拿了手機出去想直接走,沒想下邊客廳燈還亮著。
他坐在沙發上敲鍵盤,腿上擱著一台筆電,牆壁上的電視也開著。
看上去也熬了個通宵,過了很尋常的一夜。
蘇暮下去,跟他直接打了個照麵。
謝朝言問:“怎麼這麼早就起了,不多睡會。”
她低著視線走過去,說:“有點事,我要先走了。”
謝朝言把筆記本放茶幾上,要起身:“那我送你。”
“不用,我有朋友來接。”蘇暮解釋說:“她一早給我打電話說學校有點事。”
這麼早,一般沒有什麼急事。
大概率是她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像是心照不宣,謝朝言嗯了聲:“那也行。”
“昨天晚上衣服是有認識的女生來幫你換的,我幫你洗了晾在陽台,可能還沒乾。”
昨晚可能是早就憋久了,又被他嚇懵,蘇暮直接吐了兩人一身。
情況太突然,謝朝言隻能把她帶回來處理。
蘇暮說:“沒事,我知道,那衣服我要不先——”
“先放我這兒吧,我認識有人在你們學校,回頭托人幫忙帶給你。”
“嗯……也行。”
她猶豫了下,說:“還有昨天晚上的事,我覺得還是要解釋一下,我那個時候有點頭暈,確實喝了不少酒,可能導致做了有些事瘋了些,還有些很自我的錯覺把您給認錯了,希望您彆介意,我沒有彆的意思。”
“我知道。”
謝朝言說:“沒關係,都過了。”
很簡短的回答。
但態度也算是表達得挺明確。
是啊,兩個人本來就什麼都沒有,都是意外能有什麼呢。
謝朝言說這話時沒看她,眼瞼掀下,去整理茶幾上的東西。
彎身,緩慢整理。
瞧著細致。
蘇暮覺著也是,都過了。
她沒再多說什麼,向謝朝言道謝,之後拿著那條圍巾走了。
織給謝予的那條圍巾算是這兩天經曆最多的,跟著蘇暮被迫跑來跑去,經曆風霜,最後還是得被她拿著回學校。
蘇暮走出公寓時外邊還不是很亮,清晨溫度涼,像要吹得人骨子裡都是冷的。
路邊停著幾輛車,車窗上
浮著一層不明顯的晨霜。
太早了,這周邊一個人都沒有。
前邊開來一輛轎車,蘇暮沒在意,她裹了裹身上衣服,就這樣迎著寒風往前走。
一晚上折騰又沒怎麼好好睡,其實她這會兒狀態可以說非常不好,回去了沾床就能睡著。
其實她沒什麼事,就是在這待不下去,又睡不著,隻想趕緊走,大早上的哪來什麼朋友接,不過都是借口罷了。
蘇暮吸了吸泛著紅的鼻子,回頭去看,剛剛那輛車在她出來的那處出口停下了。
遠遠瞧著,謝朝言那一戶在這一片獨棟公寓裡其實並不明顯。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能一眼認出是哪個。
她想,以後還是要和他保持點距離。
-
謝吟開車駛過來時,看到的正好是蘇暮從謝朝言家裡走出來的樣子。
她減緩了速度,慢慢駛過去,經過那女孩時多打量了對方幾眼。
對方裹著衣服低著頭,看得不是很真切。
到了位置,謝朝言接她進來,問:“怎麼這麼早就過來,剛回國不是應該好好休息麼。”
謝吟說:“這不是想來看看你麼,好久不來你這兒一趟,以前過來你都在忙,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接啊。”
“你也不看以前你來的點是什麼時候,都是在手術台上,我怎麼接你?”
“那今個兒怎麼起這麼早啊?”
“兩小時後要去上班,先起來醒醒神。”
“哦,是嗎。”
謝吟在他屋裡轉了兩圈,打量著這棟公寓裡的布置。
一晃眼,就看到陽台上晾著的一件女式毛衣。
她揚了揚眉,有些意外。
謝朝言到料理台上溫牛奶,緊接著煎雞蛋。
他問:“要吃吐司麼。”
謝吟說:“天天在國外吃這些東西我回來了還吃,那不得一會兒去胡同口買兩個煎餅油條什麼的。”
她靠到廚房門邊上,看著謝朝言細致地處理著。
他做事一向利落,做飯也是,油溫幾分熱,料理台要多乾淨,要怎麼樣才是最好的狀態,全都跟他在手台上似的,各項數據全部要精量好,這會兒鍋裡的東西就是他的病人。
他眼睫很長,那雙眼睛在室內看還挺溫柔的,不難想象以後他結婚了是個怎樣的居家狀態。
謝吟
今年馬上要四十,結婚十幾年了,也沒見自己這個弟弟有要帶人回家的意思。
她這一輩的哥哥姐姐都結婚了,孩子都大的要大學畢業,小的剛一兩歲,下邊的就謝朝言一個單身。
有些時候,看他還挺著急。
“剛剛我怎麼瞧見有個女孩從你屋裡出來,看著還挺眼熟。”謝吟歪著頭去看天花板,像是去回憶:“真的,是不是叫蘇暮來著?”
“你認識?”
“是啊,之前去大哥家吃飯見過她,是不是她爸媽和大哥一家關係挺好的,就去年的事,恰巧兩家聚著咱吃飯讓我趕上了,就一塊吃了頓,好像咱們家謝予還和人談著戀愛呢。”
“嗯,是這樣。”謝朝言低著頭,神色不變地盯著鍋裡。
“那她怎麼在你這兒啊。”
“一點事。”
“什麼事?”
像是有感應的,謝朝言抬起眼皮看過去,發現謝吟正笑意盈盈地瞧他。
那是探究,打量的,像是要把他每一瞬神情變化都看到眼裡。
要不然也不會把問題問得這麼直。
謝朝言知道她是在懷疑什麼。
他把煎好的荷包蛋盛起來,有些失誤,蛋皮破了流了些蛋黃出來,算是謝朝言鮮少出現的情況,他不為所動地把東西都盛起裝好,關火,緊接著洗手。
過程裡謝吟一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昨天,有點事。”
他抽了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擦手:“她跟朋友喝酒,一群人喝醉了,當時吐了一身,我就說我的住處離那兒近,先到我這兒來處理,然後她歇了會。”
“歇了會?她一個人。”
謝朝言頓了會,說:“是。”
“朋友昨晚走了,是隻有她一個人,但隻是待了一會兒,你在想什麼?”
謝吟仔仔細細地看他神情。
除了剛剛停頓了那一下,其他時候都很自然,甚至即使是麵對她的視線打量,謝朝言也是毫無波瀾的,眼裡清和。
這麼看,倒不是那樣。
謝吟笑了:“逗你玩呢,我能想什麼,難不成把你當什麼壞人。人家是謝予那小子女朋友,都是孩子,以後說不定還是咱自家人,有事的話,咱們做叔叔阿姨的接一下也不是啥大事。”
謝朝言淡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