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他手裡的那隻兔子又低頭看了眼實驗桌上剛出生的小兔子,眼睛瞬間點亮,聲音有點發抖,“這是成功了?”
張川烏將手中的兔子輕輕放下,抖動著花白胡子,喜滋滋道,“成功了。”
林雲舒拿了塊抹布浸濕後扔給他,指了指臉上,意思是讓他擦臉。
她拿著椅子坐過來,仔細觀察這兩隻大小兔子,小兔子精神躺在台子上一動不動,精神也不太好,但確實是活著的。
這些日子,張川烏將自己關在實驗室裡,頭發大把大把往下掉,各種藥材都試了一遍,組合重列。一樣樣的試,失敗成千上萬次,才終於配出現在這個對孕婦無副作用的方子。
剛剛在懷孕的兔子身上試過,沒有問題。
張川烏:“我打算在孕婦身上試試。”
“你有合適的人選嗎?”哪個孕婦肯做這種實驗。
張川烏微微一怔。就算他再怎麼信誓旦旦,可這藥到底沒在孕婦身上用過。孕婦本就虛弱,若是這藥對人體有害,那就是一屍兩命。
兩人無聲對視著,張川烏有些急躁,“難道就這樣算了?”
這個問題急不得,林雲舒轉了話題,“若是這藥能用。張禦醫,你打算如何推廣它?”
作為太醫院的醫正,而且還是專門負責聖上的禦醫,他從來不需要為這個發愁。他的名字就是活招牌。隻要他說一句,代表的就是醫藥界的權威。那些郎中也會趨之若鶩。
隻是這藥是給孕婦用的。但郎中都是男的。有誰家的媳婦會剝光了給郎中看呢?
張川烏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事實上在皇宮那種地方,哪怕是他也得學會謹言慎行。
此法想要實施,得要靠醫女來完成。
張川烏沉思良久。
林雲舒建議,“想要讓孕婦來試,情況危急之時,說不定你就有了機會。但前提是咱們得要讓聖上同意醫女跟著你學習此法。並且還要昭告天下,隻有太醫院考核成功的醫女才能用此法給人接生。否則與殺人罪論處。”
這是張川烏第二次用異樣的目光打量林雲舒。她說起這些話的時候,眼底閃著光,那是一種深思熟慮後才做出的決定,安排得有條不紊。
林雲舒因為跟張川烏是同行,所以對張川烏一直很敬重,尤其他這把年紀,為了配出更高一級的麻沸散,廢寢忘食四個月。這種鑽研科學的精神讓她折服。林雲舒不想他出事,“想要名垂青史就要考慮後果。任何新醫術剛創建之時都要承受守舊派的罵名。我不希望你這樣的神醫因此事遭受攻擊。”
張川烏輕輕擺手,“你這丫頭。想得可真深遠啊。我是聖上的禦醫,本來就七十多歲。也沒多少年好活了。就算讓我現在去死,我也活夠本了。”他站起來,圍著台子轉了幾圈,“不過你顧慮得也對。我一身所學得儘數傳給弟子,方能閉眼。可我收了三個徒弟,性子一個比一個怯懦。他們守成尚可,可讓他們將我的醫術發揚光大,卻是不能了。我們張家禦醫這個招牌遲早會斷送在他們手上。”
一大把年紀還被人叫丫頭,林雲舒臉皮抽了抽,她壓住心底的那底不自在,笑著安慰他,“在皇宮那種地方,明哲保身也未少不是一件好事。”
出頭篩子最容易喪命。
“是啊。禦醫這個名頭固然好,但猶如在刀尖上行走。危險得很。”他視線落到林雲舒身上,雖然這丫頭沒什麼基礎,但她腦子靈活,又如此好學,若是收她為弟子舉許在不久的將來,月國能出一位女神醫。他蠱惑般開口,“丫頭,你有沒有興趣拜我為師?”
這些日子,林雲舒心裡升起無數回這個念頭。尤其是張禦醫能將各種草藥的藥性背得滾瓜爛熟,而她偏偏知之甚少,甚至連藥材都認不全,在實驗室幫不上什麼忙,她就越發想要學好中醫。
隻是她想等《本草綱目》背熟了,再厚著臉皮跟他討教。
但沒想到張禦醫居然主動開口收她為徒。
林雲舒臉上浮現一抹驚喜,不給對方反悔的機會,跪倒就拜,“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張禦醫捋著胡子十分滿意。
他出宮精進醫術,待上幾個月已是極限,現在方子已然製成,提出告辭。
臨走前叮囑林雲舒認真學醫,如果遇到不會的,可以寫信問他。
第二日,他拿著新研製出來的麻醉劑方子踏上回京城的官道。
張禦醫這一走,林雲舒整個人提不起勁來。
她將老二叫過來,“你三弟大半年遲遲未歸,你再去鏢局打聽下,看看他們這次走鏢回來了嗎?”
三個月前,鏢局的人來了,說是老三留在京城有事。老三性子雖急,但是走鏢的人最忌惹是生非,他到底能被什麼事耽擱呢?
老二去鏢局打聽,回來後卻搖頭,“鏢局的人還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
“要不,你明兒到縣衙告三個月假,和你大哥去京城將人找回來。”
林雲舒一開始還淡定,但這都差不多八個月了,還不見老三回來。她坐不住了。
老二也擔心三弟在京城惹出什麼事端,點頭答應。
他剛打開房門,就見大哥慌慌張張從走廊儘頭跑過來,嘴裡激動叫嚷著,“娘,娘,老三回來了。”
老二大喜過望折回屋,卻見親娘已經從床上站起來。
老三從老大身邊擦身而過,雙膝跪在林雲舒麵前,“娘,是孩兒不孝,讓娘擔心了。”
林雲舒扶著他,將他仔仔細細打量一通,見他完好無損回來,心中大安,照著他寬厚的脊背拍打幾下,又氣又急,“你可算回來了。你這孩子,你到底死哪去了?要急死娘啊?”
老三仰著腦袋,瞧見母親眼眶赤紅,心中十分愧疚,“娘,我兩個月前就使人寄信回來,你們沒收到麼?”咬了咬,“定是那人沒將信送到。”不免自責起來,“娘,都是孩兒不孝,讓你擔憂了。”
林雲舒扶他起來,吩咐老大去灶房弄些吃食,讓老二打些熱水過來。
等兩人都走了,她才抓著老三的手問,“那你為何這麼久才回來?”
老三臉頰微紅,支支吾吾道,“娘,這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