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瀑降(2 / 2)

他們陸續走上來打招呼,客氣地噓寒問暖,對這幾天在叢林中的遭遇卻隻字不提。詹妮弗深諳禮尚往來的原則,便把製作木筏趕路的過程也一筆帶過。一周不見,雙方都有點試探的意思,不過雅各布·羅德裡格斯的目的昭然若揭:地勢漸漸變低,地形漸漸複雜,出沒的野生動物成倍增長,危險性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四個人總比三個人強。

【恕我直言,一個人總比三個人強。你們是沒看到直播,真的太慘了,心疼海豹/突擊隊的小哥哥,一個人帶著兩個拖油瓶,書呆子+公主病。】

【一個人也比四個人強,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1>3且1>1+3?】

說實話,詹妮弗是看不到評論區,要是能看到評論區估計當場就得點頭。

不過為了表示友好,她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時間不多,要做好繩降的準備。要麼繞一小段路看看地勢有沒有緩和在前方進行繩降,要麼就不浪費時間直接在這裡進行瀑降,你們怎麼說?”

雅各布皺眉:“我們來的方向都是斷崖。”

詹妮弗點頭:“明白了,你們想過河到另一邊去看看。”這三個人應該就是不願意或者不能繩降才沿著斷麵一路摸到河邊的,崖降都不願意,瀑降更為難。他們身上有傷,此處湍流尚能應付,其中兩人又水性出眾,想渡河也不是不可能。

她自己給對方找好了理由,便欣然接受孤身前行的現狀,然而沒等說出道彆的話,安娜忽然接口發問:“我們?你不和我們一起走?”

詹妮弗便回答:“我等下直接從這裡繩降,就不到對麵去繞遠路了。”

她自覺回答得沒什麼問題,誰知安娜竟大為不滿,眼中忽然射出冷光:“從這裡降落?你敢嗎?這瀑布那麼高你能降得下去?就算你天賦異稟能降下去,這根繩怎麼辦?哦,我知道了,你是打算讓我們幫你看繩,下去之後再讓我們幫你放繩吧。戴維斯小姐,從第一天開始到現在還是這樣,我們三個在幫助彼此,你卻沒有給過我們一點幫助,反而把好好的四人分組弄得缺了四分之一,白白讓其他小組占便宜。”

這話就說得就有點好笑了。

詹妮弗餘光看到凱文唯唯諾諾地點頭,雅各布則一言不發。她從包裡取出登山繩,歎了口氣,靜靜地說道:“製作組並沒有強求選手組隊的意思,我也沒有要你們幫忙看繩放繩的意思。不過你說得對,每個選手隻有一根登山繩,我是無論如何不舍得用過就丟的。”

說完這幾句,她便不再言語,隻將登山繩抖開,組織繩結,開始做獨自繩降的準備。

為了在下山後仍然能回收大部分繩索,詹妮弗預備在登山繩上打兩個繩結。固定點選擇側後方的一棵結實巨木打雙八字結,雙八字結前加打羊腳結。

羊腳結是在野外十分實用的繩索技巧,打法微有些複雜,需要將繩在平麵上擺成一個“Z”字型,最上的繩索從底下繞下麵的兩橫,複而向上穿過自己,再將最下的繩索也如上操作,旋即拉緊,割斷中間不受力的部分。

此類繩結在繩降到底後隻需登山者放鬆勁道便會把大部分繩索抖落,換句話說,在整個過程中登山者必須時刻保持繩索緊繃,否則繩結脫出,失去固定點,和跳崖沒什麼兩樣。

羊腳結在實用的同時也十分危險,甚至會給使用者帶來一定的心理壓力,因此隻有最老道的登山者才會酌情選用。如果說用它已是危險至極,那麼單索、無安全扣和三十米瀑降這些因素加起來簡直是字麵和實際意義上的命懸一線。

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瀑布中全程抓著登山繩不放呢?

握在上麵的左手放鬆,繩結斷裂,是個死;控在下麵的右手放鬆,繩索滑脫,也是個死——說到底就是自尋死路。

正在看直播的觀眾被評論區的科普嚇得麵如土色,邊看邊解說的生存專家們也大搖其頭,普遍認為這是受到挑釁後的激情行為,九死一生,十死無生,從這個高度下去拍進潭水或亂石堆都會落個殞命的下場,無非是死得好看點和死得難看點的差彆。

作為話題中心,詹妮弗卻沒有想那麼多。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羊腳結和瀑降的危險性,可也比任何人都熟悉羊腳結和瀑降的操作。從此處降下去之後的河道適合漂流,可以另行搭建木筏快速趕往目的地,這才是重點,至於和安娜的衝突,事實會說明一切,圖口舌之快隻不過是自降身價。

繩結就位,詹妮弗脫下衝鋒衣,用襪子包住登山鞋前端,又把羊皮球解開墊在石塊上,防止登山繩被磨壞。緊接著,她退到瀑布側麵隻腳下有水的地方,一腿跨過繩索,將它從背後繞過,舉起戶外刀。

安娜的臉繃不住了:“誒,你彆——”

沒等這位女士說完,戶外刀就乾淨利索地割斷了不受力的繩索,在手指間旋了個花活。詹妮弗收刀入鞘,抓緊繩索,整個人向後倒去,頃刻就降到了懸崖之外。隻見她右手間歇放繩,兩條修長有力的長腿彎曲,沒幾步就消失在了三人的視線之中。

前景二號機抓不到人,其他三台攝像機卻拍得清清楚楚。

直播畫麵裡一個藍色人影靈巧地在近瀑布外側下降。沒有飛瀑的乾擾,手上放繩時至少不用太擔心滑脫,隻要注意腳下的流水即可。她步子邁的儘可能小,每一步都牢牢踩住石壁上的落腳點,絕不貪功冒進。繩索把背部、大腿和掌心磨得有些疼,但詹妮弗麵不改色,每次鬆放都像教科書一樣標準。

懸崖上的三人還在愣神,她已經降過數米;再一猶豫,行程過半;等他們終於從這種說乾就乾生死看淡的硬核操作中回過神來時,就見紫紅色的登山繩鬆鬆垮垮。忽地從崖底抖上來一個弧度,羊腳結頃刻散開,那人再一抽,整根登山繩便如同靈蛇一般自崖頂飛下,隻留下一截短短的蛇蛻。

瀑布的轟鳴聲還在耳邊回響,詹妮弗心平氣和地把繩索捆好放進背包,揉著有些顫抖的手臂肌肉。

從頭頂山石上顫顫巍巍地探出來三個腦袋,一個瞠目結舌,一個滿臉憂慮,一個勃然大怒。

她便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踩著譚邊的碎石灘,頭也不回地朝樹林行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珍妮:我敢,我不僅敢,我還要裝個逼。

謝謝格蘭迪和聆小天使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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