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老歎道:“又不是沒有克扣過,上個月與海沙派一戰,咱們紫薇堂也死了十幾個人,這筆撫恤金到現在也沒下來。”
馮驥臉色一沉:“他們不肯給?”
“撫恤金是由天微堂舵主吳誌恒負責管理和發放的,他也不說不給,隻是每次找他,他都左右推辭,找各種借口。”
“不是沒錢,就是大戰在即,實在沒有,反正就是能拖就拖,他有殷少主護著,我們也拿他也沒辦法。”
馮驥聽得眉頭緊蹙,心頭冒火,一拍桌子,罵道:“吳誌恒?可是那個船上接下庒大同,顴骨突出的老不死的?”
“是他。”王先亮歎道。
劉長老也道:“這次你出手打了庒大同,得罪了殷少主,怕是他們要更刁難咱們了。”
馮驥頓時冷冷一笑:“這件事情你們彆管了,我親自去找他要這筆撫恤金!”
王先亮二人對視一眼,心中暗到不妙。
王先亮當即想要勸說馮驥不要衝動。
然而馮驥一擺手,並不給他開口機會,隻是道:“兩位,你們若是真想將紫薇堂交給我,那麼一切便都聽我的即可。”
“出了任何事,我來扛!”
王先亮與劉長老頓時啞口無言。
最終二人還是勸道:“馮驥,凡事三思而後行,千萬記得,沒有把握,可千萬不要做啊。”
馮驥點了點頭,起身道:“我去找牛大膽,先去把那劉壯的撫恤金給了,回頭就去找那吳誌恒。”
當下走出紫薇堂,卻見牛大膽正在屋外等著。
見馮驥出來,連忙跑了過來,問道:“馮老弟,你真跟我一起去?”
馮驥笑了笑,道:“少廢話,走吧。”
“好咧,嘿嘿,我剛才看劉長老和王香主,好像都沒錢啊,這錢不能是你出的吧?”
牛大膽看似粗魯,但是心細如發,顯然是看出了王先亮二人的難處。
馮驥笑道:“你倒是眼尖,既然知道他們為難,怎麼還跑進來要錢?”
“哎,我要是有辦法,也不會進去了,劉壯救過我的命,現在他死了,他的老婆孩子,我總不能不管不問啊。”
“劉壯跟我說過,每個月他都會回去一趟,把錢帶回去,這個月都月末了,他沒回去,他老婆孩子怕是飯都吃不上,我不能不管啊。”
馮驥聞言,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我跟你去一趟。”
“那這錢……?”
“算我的,你不用和他家人說,回頭撫恤金下來,再給他們一筆。”
牛大膽頓時一愣,旋即看向馮驥,眼中有些感動。
“你不用這樣,我這次功勳也不少,能兌換不少銀子的……”牛大膽忍不住道。
馮驥看了看他,笑了笑,道:“我剛醒來時,劉壯跟我說過,我欠他二兩銀子,讓我彆忘了,這次,就當是還他的。”
牛大膽一愣,撓了撓頭,眼見馮驥走遠,他連忙追了上來,喊道:“哎,那我說你欠我二兩,你怎麼就不信呢?馮老弟?馮老弟?你彆走那麼快啊……”
餘姚距離紫薇堂不算遠,馮驥與牛大膽二人,一人一騎,半日不到,就已經來到了劉家村。
村口大片良田,如今卻沒有種莊稼,反而到處都長滿了青草。
隻有幾塊地方還有人種植莊稼,不少人在附近溪流河道裡抓魚捕獵。
馮驥看到這一幕,不由問道:“這些田地看起來都是良田,這些人為什麼不去種地,反而在溪流之中找食物?”
牛大膽聞言,看了看良田,不禁搖頭:“還能為啥,這些田地早就是蒙古韃子的了,他們沒有資格種而已。”
“蒙古韃子的田,也要人種才有糧食吧?”馮驥問道。
牛大膽奇道:“蒙古韃子為什麼要種糧食?他們向來是靠畜牧為生,巴不得這些良田都長成了荒草地,讓他們牛羊肆意吃草呢。”
“在他們眼裡,他們的牛羊牲口,可要比咱們這些南人貴重多了。”
馮驥不了解這個時代,並不清楚眼下元末百姓過的有多淒慘。
牛大膽歎道:“蒙古韃子實行每二十戶人家為一甲,一甲之中,必有一個蒙古人看守。”
“這二十戶人家,便屬於這一個蒙古人的私有財產,他們可以隨意殺了,或是將人當奴隸交易。”
“初夜權你知道吧?”
馮驥一愣,微微搖頭。
牛大膽憤恨道:“初夜權便是這些蒙古韃子想出來的侮辱我漢族血統的辦法。”
“村子裡任何一家漢人結婚,新娘成親當天,都得送到蒙古人那裡,陪蒙古人睡三天才行。”
“為此很多漢人為保證家族血統純正,女人第一胎的孩子,都會被親手摔死!”
馮驥聽得心頭震驚不已,他著實沒有想到,蒙古人竟然歹毒至此!
牛大膽說到這裡,已經是雙目通紅,滿臉憤恨:“這些蒙古韃子,根本沒把咱們當人。”
“百姓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所以寧可抄家滅門,也要起義造反!”
馮驥聽著牛大膽的話語,心中也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屈辱感。
漢家河山,為外族竊取不說,還被欺壓至此。
“蒙古韃子,當真該死!”
馮驥忍不住罵了一句。
兩人騎著馬,快要進入村裡時,忽然就聽到一陣嘻嘻哈哈的大笑聲。
那大笑聲之中,還有淒厲的哭叫哀嚎聲音。
“什麼聲音?”牛大膽一愣。
馮驥皺起眉頭,一夾馬腹,道:“去看看。”
兩匹馬疾馳,很快進入村子。
迎麵就見到前方一座荒涼落魄關公祠。
那關公祠前,一座銅鑄的關公像頂天立地站在中央,手持一柄銅鑄青龍偃月刀。
美中不足的是,這關公像腦袋碎裂一半。
在雕塑前方,有一隊蒙古士兵,正縱馬奔馳繞圈。
而在那圈子中央,是一群老弱婦孺,甚至其中還有孕婦。
但見一名蒙古士兵手持長槍,忽然自馬上探出,猛地一下,插穿了一名老婦腦袋。
鮮血迸濺,屍體都被他生生頂起。
頓時其他蒙古士兵一陣歡呼,紛紛喝彩。
被困在馬圈之中的人嚇得驚恐大叫,有婦人已經跪下不斷磕頭求饒。
但是蒙古士兵絲毫不理會,隻見其中一人,忽然玩了一手馬技,從奔馳的馬上一躍而下,一手猛地抓起一名婦人懷中嬰兒。
旋即一個縱越,竟是又翻身上了馬背。
那嬰兒母親哪肯鬆手,死死抓著嬰兒被褥,不肯鬆手,口中哀嚎大叫。
翻身上馬的蒙古人險些被她拽了下來。
蒙古人頓時大怒,一把拔出馬鞍上的彎刀,猛地一揮刀。
噗嗤一聲,婦人的手臂頓時被一刀斬斷。
頓時那婦人慘叫一聲,摔在了地上。
後麵的蒙古騎兵縱馬踐踏而來。
頓時淒厲慘叫從女人口中傳出。
她骨骼被踩斷,不大一會,便沒了聲息。
四周蒙古騎兵哈哈大笑,其中那搶到嬰兒的蒙古兵嘰裡咕嚕大喊了幾句蒙古語。
頓時蒙古兵們頓時一陣喝彩。
但見那蒙古兵猛地一甩手中嬰兒,其他蒙古兵見狀,紛紛舉起手中長槍,爭先恐後的刺向空中嬰兒,似乎在比拚誰的槍快準狠。
那嬰兒哇哇大哭,還未落地,就被一支長槍貫穿!
頓時嘹亮的哭聲戛然而止。
那名刺穿嬰兒的蒙古兵仿佛得勝的將軍一般,猛然高舉長矛,哈哈大笑,口中嘰裡咕嚕大喊著什麼。
其他蒙古兵紛紛大笑喝彩,似乎在恭喜他一般。
如此慘絕人寰的一幕,讓趕來的牛大膽與馮驥瞬間火冒三丈。
“草泥馬的,狗韃子!”
牛大膽怒吼一聲,鞭子猛抽胯下黑馬,滿臉殺氣的衝了過去。
然而他還沒到,眼前忽然一花。
卻見身邊馮驥,竟然舍棄坐騎,猛地一蹬馬匹,整個人淩空飛起。
人在半空,馮驥滿臉猙獰,眼中滿是凶光!
“畜生,你們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