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麵露驚駭之色,不敢置信。
“一掌之力,居然……把人打成這樣了?”
景亭兵駭然,頭一次懷疑,神拳之說,是不是真的。
否則哪有人能打出如此恐怖掌力?
義和團的神拳,類似白蓮教的請神,說是有神靈附體,施展出來的拳腳有莫大威力,能破洋人槍炮妖法。
當然,這些說法,隻是為了吸引普通百姓加入義和團的。
景亭兵這些高層自然不信的。
但是今日目睹這屍體慘狀,他都感覺到是不是真有神拳。
一時間,他對馮驥的敬畏,更深一重。
……
客棧之中,馮驥遞給九斤一杯茶水。
九斤早已饑腸轆轆,吃了幾個包子,喝了滿滿一壺茶水,眼淚還沒乾,就噗通一聲,跪在了馮驥麵前,哭道:“馮大哥,你救救少爺吧。”
馮驥連忙扶起她,安慰道:“你先彆哭,說說看眼下什麼情況,譚兄在哪兒?”
九斤哭訴道:“少爺還有其他人都被關在天牢裡,我聽人說,明日就要被問斬了。”
“馮大哥,我好後悔,真不該不聽你的話,早知如此,我應該早些勸少爺離開京城,康有為他們沒骨氣,提前收到消息逃走了,偏偏少爺不肯走,我怎麼勸他,他都不聽我的,嗚嗚……”
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少女,馮驥歎了一聲。
身在這個時代,他知道譚嗣同寧可赴死,也不肯逃,也不全然是為了大義。
譚嗣同心中,將變法失敗的緣由,怪在了自己身上。
他肯定後悔,錯信了袁世凱,以至於釀成大錯。
這一死,既是為了天下,也是給此事一個交代。
九斤看不透這些,隻覺少爺不該死,該死的是袁世凱,是榮祿這些保守派。
她後悔萬分,早知道會這樣,說什麼都應該提前帶少爺離開京城的。
馮驥沉聲道:“九斤姑娘,你若信得過我,便放心在這裡休息,譚兄之事,我會幫忙。”
九斤頓時喜極而泣,哭道:“謝謝你,馮大哥,九斤現在算看明白了,平日裡那些和少爺稱兄道弟的人,沒有一個是真心的,唯獨你和五哥他們,才是真心實意的交朋友。”
她性情活潑可愛,憨厚討喜,此番遭逢大變,見到馮驥,似乎又恢複了幾分少女嬌憨。
馮驥也笑了起來,安慰了她幾句。
不大一會兒,王五等人趕了回來,景亭兵也回來了。
眾人聚首,王五看到九斤,頓時連忙問明情況。
得知譚嗣同被抓,維新派竟是被袁世凱出賣,頓時大怒不已。
“好一個袁世凱!我早已看出,他不是好人,兩麵三刀之輩,如今竟然背信棄義,出賣朋友,當真該死!”
霍元甲也不由搖頭:“維新派這次算是押錯了寶啊。”
馮驥問道:“你們打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霍元甲道:“我問了朋友,維新派人士,以康有為為首,有不少提前得知消息,逃離京城了。”
“眼下皇帝被慈禧囚禁在宮中,大權旁落,慈禧再次攝政,手握大權,維新派徹底完了。”
王五也開口道:“我也找了幾個相熟的江湖朋友打聽了,譚兄和幾位維新派核心人物,都被關押在天牢之中,有重兵把守。”
九斤連忙問道:“能救出少爺嗎?”
王五歎道:“我使了一些銀錢,對方隻肯讓咱們去探視。”
景亭兵問道:“天牢之中重兵把守,劫獄的話,恐怕有些困難,倒不如劫法場或許機會更大。”
霍元甲也不禁微微點頭,道:“劫法場確實要比劫獄機會大。”
王五也有些意動,劫法場的話,官府人手肯定不如天牢裡多。
而且到時候百姓圍觀,到處都是人,動手之後,逃走也更方便。
然而馮驥卻微微搖頭,道:“你們想的太簡單了,清廷既然要動維新派,自然想要一網打儘,這法場行刑,說不定是個陷阱,等著維新派的人來劫。”
王五不禁道:“城中那麼多百姓,就算是陷阱,他們也不可能大開殺戒吧,拚一拚希望不小啊。”
馮驥歎道:“五哥,清廷會在意百姓死活嗎?”
這一句話,讓王五啞口無言。
確實,清廷如果在意百姓死活,國家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
“馮師兄,依你之見,咱們該如何營救呢?”
景亭兵不由問道。
眾人目光都看向馮驥。
馮驥沉聲道:“與其將主動權交給清政府,不如自己握在手裡。”
“咱們劫獄!”
眾人都是精神一振,王五問道:“怎麼做?”
馮驥環視眾人,道:“什麼時候劫獄,時機選擇權在我們手裡,我們就掌握著主動。”
“此番劫獄,莪們兵分兩路!”
“景師弟,你帶領義和團兄弟,分彆從北門與西門攻擊京城,發動騷亂。”
“元甲兄,你帶一批人手,埋伏東門。”
“我呢?”王五連忙問道。
馮驥笑了笑:“你我二人,去劫獄救人!”
“什麼!就你們倆嗎?”景亭兵大驚,連忙問道。
馮驥沉聲道:“當然不是,天牢外麵,需要有人手接應譚兄他們,這件事情,就交給九斤姑娘了,你可以嗎?”
馮驥目光看向九斤。
九斤急忙點頭:“我可以,我從小就給少爺駕馬車的。”
馮驥笑了笑,道:“好,那麼事不宜遲,用完午餐,咱們即刻行動!”
眾人再次一驚。
“不等到晚上嗎?”
馮驥搖頭:“都知道晚上容易下手,清廷當然也清楚,與其如此,不如白日動手,隻需帶人出城,到時候便是天高任鳥飛,清廷找都找不到。”
和曆史上不同的是,因為馮驥的出現,北方義和團勢力前所未有的強盛,清政府在北方的統治變得十分不穩定。
一旦出了城之後,清政府很難追捕逃犯。
午時三刻,正是太陽最為毒辣時分,便是最辛勤的老農,也不會在這個點出門。
九月時節,烈日當空,讓人昏昏欲睡。
馮驥等人吃飽喝足,休息片刻,便分頭行動。
王五按照之前聯絡的朋友,找上了天牢內的獄卒。
“隻有你們兩人?”獄卒打量了一番二人,詢問道。
馮驥默不作聲,王五笑道:“就我們倆,裡麵是我們朋友,特來送最後一程。”
獄卒斜睨二人,道:“價錢清楚吧?”
王五立刻遞上銀兩,道:“足銀二十兩,說過的。”
獄卒收起銀子,讓開身形,王五當即走了進去。
馮驥正要進去,獄卒忽然舉起佩刀,攔住了他。
“哎,你不許進去!”
馮驥頓時扭頭看向獄卒,麵色平靜,問道:“為什麼?”
“那二十兩,是他一個人進去的價兒,你要進去,須得另付二十兩!”獄卒貪婪道。
馮驥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獄卒,忽然笑了笑,直接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鈔票。
那獄卒頓時大喜,立刻接過鈔票,嘴裡道:“好家夥,還是個有錢的主,不過我可找不開,這銀票先放我這,回頭我去兌開了,你來找我。”
馮驥大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好,先放你這。”
獄卒頓時詫異,暗道這人是傻子不成?真敢放自己這裡?
難不成我老張頭麵善?他這麼容易信我?
老張頭暗暗偷樂,讓開身形:“看你們爽快,我也給你們一個方便,一炷香時間,多了沒有,另外裡麵有沒有要留下香火的?你們可以安排家屬進來,傳續香火,一炷香怎麼著也夠了。”
馮驥笑了笑,沒有理會,直接與王五走入漆黑陰暗的天牢之中。
天牢陰森潮濕,兩側狹小的牢房裡,人滿為患。
這陣子清廷沒少抓人。
裡麵的味道自然一言難儘,便是捂住口鼻,都難以遮掩熏天臭氣。
王五問道:“兄台,我要找的那人在哪兒?”
前方一名獄卒帶著兩人,邊走邊道:“維新派的人都是明日要問斬的,關押在牢房深處,給他們方便了,都是單人間。”
“你要找的人,也在最裡麵。”
馮驥目光掃視牢房布置,果然發現不少暗哨官兵。
不過可能是因為白天的緣故,很多官兵昏昏欲睡,防範意識不強。
不大一會兒,兩人來到天牢最深處。
王五目光一掃,立時見到了至交好友,譚嗣同!
“譚兄!”
譚嗣同聞聲,不禁回頭,頓時神色一愣,旋即驚喜詫異道:“五哥!”
再看一旁,身材高大的馮驥,他露出笑容,喊道:“馮兄!”
“譚兄。”馮驥也露出笑容。
三年未見,再見之時,已是眼下境地,一時間,譚嗣同心中複雜,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終於隻是問道:“你們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