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武學會門口,站著一位俏生生的小生。
她身材高挑,容顏秀麗,卻做男生打扮。
此時笑顏如花,看著院內眾人。
王五不禁露出驚喜之色:“九斤兄!你……你們也回京城了?”
九斤笑嘻嘻地道:“是啊,今日剛回來,少爺去見康先生了,讓我先過來,給五爺你送酒來了。”
她晃了晃手裡的酒壇子,笑道:“這可是少爺從湖南特地帶回來的,說是要給五爺品鑒。”
王五頓時覺得備受尊重,滿心歡喜,道:“譚兄太客氣了,宗生,快去接酒。”
迎接馮驥二人的少年立刻跑了過去,開心道:“九斤兄,你來的正好,今日我們津門的會長也來了,晚上可有大餐了。”
九斤聞言,笑顏如花:“哈哈,那我可是來的巧了,你們津門的會長是誰?早就聽五爺提起這位英雄人物,九斤我還沒見過呢。”
她扭頭看向四周眾人,目光看到馮驥與趙健時,忽的一愣。
馮驥衝她笑了笑:“九斤兄弟,我想我這英雄人物,你怕是不想見的。”
九斤頓時尷尬道:“原來是你啊,想不到你居然是強武會會長。”
“你們認識?”王五詫異,連忙詢問起來。
馮驥笑了笑:“在火車上與譚兄和九斤兄見過一麵,聊得不大開心。”
王五愕然:“譚兄豪爽,義薄雲天,不比江湖英雄差,你們怎麼會聊得不開心?”
“政見不同。”
王五再次不解,忍不住道:“兄弟,你不想維新變革?眼下天下時局,唯有變革,才能走出困頓啊!”
馮驥笑了笑,問道:“五哥,你說的走出困頓,指的是誰?”
“當然是中國!”
馮驥拍手,笑道:“說得好,我也想變革,想要讓中國自強,走出困頓,但是辦法不隻有維新變法。”
“譚兄他們,想要的是大清朝走出困頓,與咱們要的不同。”
“額……有什麼不同嗎?”
“有!滿清,如今代表不了百姓,代表不了中國!”
此言一出,頓時全場鴉雀無聲,眾人駭然,大驚失色。
九斤也是臉色微變,但是不知為何,她對眼前這位,卻又由衷佩服。
天子腳下,京城重地,他連這般話都敢說,當真是膽大包天!
但是她隱隱又覺得這位說的有道理。
她跟少爺從湖南一路走來,見過太多義軍,太多叛亂。
少爺是讀書人,自然站在朝廷角度,批判亂民。
但是她沒有讀過太多書,她卻明白一個道理,百姓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誰願意造反呢。
今日馮驥一句清朝代表不了百姓,讓她心神震動,仔細回味,又覺得頗有道理。
王五也是愣在當場,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說什麼。
他也不是讀書人,但是心中有家國大義。
你要問他對清廷什麼印象,當然沒有好印象。
他的大刀隊,他所在的黑旗軍,都他媽被清廷給解散了。
劉永福將軍更是被派往安南,為了彆的國家打仗。
他當然厭惡清廷,厭惡當官的。
但是遇上譚嗣同,他有時候又覺得,當官的裡麵,也有好官。
譚兄,康有為,袁世凱,這些都是為這個國家著想的好官啊。
但是馮驥今天一番話,讓他忽然覺得矛盾起來。
是啊,他們想要救國,救的好像是清廷啊。
他們沒說要救百姓啊,為什麼一定要救清廷,才能救國呢?
王五陷入迷茫之中了。
九斤見氣氛嚴肅,連忙打斷道:“哎哎哎,你這人,咱們今日就是老友相聚,喝酒懷舊,你怎麼又談起來國家大事了?”
“你若這般,還怎麼交朋友?是吧,五爺?”
王五反應過來,也笑了笑,道:“今日好友相聚,不談國事,兄弟,給我個麵子。”
馮驥笑了笑,道:“政見是政見,友誼是友誼,我分得清。”
他轉身看向九斤,笑道:“九斤兄教訓的是,我看你要比你們少爺更適合做朋友。”
九斤被他這般誇獎,頓時白玉般的臉龐微微一紅,連忙道:“哪裡哪裡,我哪能跟少爺比,我們少爺才情無雙,胸懷天下,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哈哈,不說這些了,五爺,不是說請吃飯嗎?”
王五頓時笑道:“對對對,今日我請,大家一起去醉風樓。”
……
醉風樓,眾人把酒言歡。
九斤當真對得起她的名字,酒量那是真的好,估計真能喝下九斤。
武者氣血強大,體質強健,酒水入口,確實難以麻痹他們。
故而在場眾人,除了少年的左宗生,其他人都能喝。
“九斤,半年未見譚兄與你,你們乾什麼去了?”
酒過三巡,王五笑問起來。
九斤臉頰酡紅,美豔不已,卻故作男兒豪氣,道:“五爺,我與少爺回到湖南老家去了,少爺這半年嘔心瀝血,寫了一部巨作《仁學》,提倡變法之道,已經給皇上看過了。”
“皇上對少爺大為讚賞,故而特地要少爺來京城,恐怕與變法之事有關,具體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皇上真的要變法嗎?”王五驚喜詢問。
“隻是有這個想法,具體情況你得問少爺,我就一個下人,哪知道這些。”九斤無奈道。
馮驥聽得不禁搖了搖頭,歎了一聲。
九斤似乎一直在關注馮驥,見他搖頭,立刻好奇問道:“馮大哥,你似乎對變法之事,不以為然?”
馮驥歎道:“你們把朝廷局勢想的太過簡單了。”
“什麼意思?”
王五、趙健、嚴四等人也紛紛將目光轉了過來。
馮驥笑了笑,似乎也因為喝了酒,話也多了起來。
“變法當然是好事,但是要看對誰而言。”
“譚兄他們,想要學習西方,以君主立憲製為根本,進行變法。”
“但是你們知道君主立憲製是什麼嗎?”
在場眾人,幾乎都是武夫,誰會知道這種東西呢。
便是九斤,常年跟在譚嗣同身邊,也不可能明白君主立憲製是什麼。
彆說是她,就是譚嗣同、康有為他們,對君主立憲製,恐怕了解的也不夠深入。
否則就不可能在國內提出這套變法。
他們隻是照搬西方的製度,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中國現狀。
殊不知,英國的君主立憲製,也有其特殊的背景,和眼下清朝的情況可不同。
馮驥看了一眼眾人疑惑眼神,無奈道:“所謂君主立憲,是相對於君主專製的一種國家體製,是在保留君主製的前提下,通過立憲,樹立人民主權、限製君主權力、實現事務上的共和主義理想但不采用共和政體。”
他這一番話,說的眾人再次懵逼。
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連起來,完全不明白。
馮驥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道:“直白一點來說,就是限製皇帝的權利,將權利下放。皇帝以後就統而不治,沒有大權。”
這番話足夠直白,在場眾人都聽明白了。
馮驥剛說完,趙健就忍不住道:“那皇帝能樂意?”
九斤與王五也不能理解。
“皇帝沒權利在手,那還叫皇帝嗎?哪個皇帝能樂意這麼做?”
“這辦法沒有哪個皇帝能同意吧?”
九斤忽然道:“不對啊,那為什麼咱們這位皇帝同意變法啊?我聽少爺的意思,皇帝好像認可他們說的變法啊。”
王五不禁道:“皇上若是真的能同意,那可真是千古名君了啊。”
皇權下放,統而不治,試問哪個大權在握的皇帝能做到?
馮驥笑了笑:“我問你們,倘若你們有一千萬白銀,你們會捐給百姓嗎?”
“會!”王五直接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千萬兩何年何月才能花完?還不如用來自強國家。”
趙健也哈哈笑道:“我也會,一千萬而已嘛。”
馮驥忽然笑道:“那你們身上要是有十兩銀子,願不願意把這頓飯結了?”
趙健一瞪眼:“說好的五哥請客的。”
九斤也連忙道:“我身上就五兩了,還是少爺賞我的,彆看我。”
馮驥頓時哈哈大笑:“你們看,莪說一千萬兩,你們都能毫不猶豫的說捐了,但是十兩銀子,大家都要推辭一下,這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