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裡,閃過的竟不是霍家拳技不如人,更不是自己一生名譽掃地。
而是母親慈善麵貌,尊尊教誨。
女兒稚嫩麵容,懷中撒嬌。
他在這一刻,才猛然悔悟,自己這一生,最對不起的,是母親、是女兒!
他記憶閃回,仿若看到小時候圍在擂台邊上。
親眼目睹父親最後出手,霍家絕殺拳,明明可以輕而易舉打死趙健父親。
但是最後關頭,父親留手了!
“元甲,你雖然在津門已經沒有對手了,但是你最大的對手,其實是你自己啊。”
母親的話,仿佛驚雷,在他耳邊響起!
霍元甲眼中有淚水浮現,直到此時,他才明白。
父親的拳,不是不夠快,不是不夠狠。
是父親的拳,有仁義,有慈悲,有包容。
“父親,你才是真正的津門第一……我錯了。”
霍元甲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腳下留情啊!”
轟!
馮驥的腳,轟然落下,塵土飛揚,地麵青石板被踩出了深坑!
農勁蓀衝破眾人阻攔,眼眶發紅,一把抱住馮驥大腿,求情道:“馮少爺,馮會長,腳下留情,腳下留情啊。”
“你已經贏了,你已經是津門第一了,元甲還有母親尚在,還有稚女要養,請你看在我的麵子上,看在我與你父親相交多年的情分上,彆再打了!”
馮驥的腳掌,距離霍元甲的腦袋,隻有不到一隻手掌的距離。
此時霍元甲緩緩睜開眼睛,臉色蒼白,眼中的戾氣早已消散一空。
他怔怔的看著馮驥,他沒有想到,馮驥最後關頭,竟然沒有踩在他的腦袋上。
他很清楚,這一腳要是踩在他的頭上,他的腦袋,絕對會如同西瓜一樣炸裂。
馮驥的力量,可以做到!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父親最後的留手。
頓時他臉上露出苦澀,眼睛濕潤,看著馮驥,呢喃道:“我輸了……”
“你才是……津門第一……”
津門第一這四個字,仿若重於千斤。
他吐出這四個字,親手讓出這個他追求了半輩子的榮耀。
也親手打碎了這個枷鎖。
心中痛苦,卻又有種如釋重負的釋然。
農勁蓀驚喜低頭,看向霍元甲,激動的欲言又止:“元甲……你……”
馮驥收回大腿,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霍元甲。
“霍師傅,看來你真的想通了。”
他可以殺霍元甲,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不是為了眼前這位霍元甲,而是為了曆史上那位宗師霍元甲。
如果霍元甲能被自己打醒,馮驥不介意收手,留他一條命。
他更希望,霍元甲能用這條命,殺更多的洋人,更多的日本人,為中華爭光。
說到底,更因為他和霍元甲,沒有深仇大恨,其徒弟所做所為,霍元甲並不知道。
霍元甲被農勁蓀扶了起來,他渾身脫力一般,心中念頭前所未有的豁達通透。
他沒說話,回頭看向四周。
卻見霍家拳門徒,早就跑光了。
三青幫的三位頭領死了之後,他們隻是怕了。
但是當霍元甲第一次被馮驥打得暴退之後,他們就嚇得已經溜出去了。
隻剩下少數幾個弟子,還堅守在這裡。
霍元甲自嘲的笑了笑,這就是他結交的人,他的徒弟們……。
此時趙健帶著強武會弟子,瘋了一樣衝過來。
“哈哈哈,贏了!贏了!我趙家拳贏了霍家拳了!”
“會長贏了,會長贏啦,會長是津門第一了!”
“強武會無敵,會長無敵!”
“哈哈哈,我們贏啦!”
馮驥被眾人擁簇,所有人歡呼雀躍。
霍元甲被農勁蓀和幾個弟子扶著,落寞地離開人群,步履闌珊的走向門口。
站在強武會門口,霍元甲抬頭看向被人群包圍的馮驥,他閉上眼睛,前半生的經曆,如跑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閃過。
終於他呼出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
“元甲,你……沒事吧?”農勁蓀擔憂詢問。
霍元甲笑了笑:“勁蓀,我忽然覺得,不做津門第一,好輕鬆。”
農勁蓀大喜,知道霍元甲想通了,頓時興奮道:“元甲,你……哈哈哈,好,好,這才是我的好朋友,走,今日我請客,咱們不醉不歸!”
霍元甲卻搖了搖頭,笑了笑道:“不了,翠兒還等著我回家。”
“以後……便不喝酒了!”
“不喝了?”農勁蓀驚訝。
“嗯,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