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鬱車速很快,他帶著時軟快速地穿越了幾乎整個城市。
一開始的時軟很緊張,緊張到即使有擋風鏡在眼前,她卻還是被風吹得不敢睜眼。
到後來,當他們從車流間穿過的時候,時軟既害怕撞上去,卻又還想讓沈鬱再快些。
心臟強烈跳動著的感覺讓時軟真切的覺得自己還活著。
上一世的時軟膽小,不聰明,從來不敢嘗試新鮮事物。
當看見邱仁森在手機上和程又晴吐槽她這個人有多無趣的時候,她甚至在想,他說的是事實,她沒什麼好責怪他的。她不想再做這樣無趣的人了。
所以今天儘管她並不想和沈鬱出去玩,但她還是照著他的話翻牆出來了。
逃課,在重機上體會速度與激情,這些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沈鬱停在城郊的泄湖公園。
他一停,時軟便飛快地從他後座上跳下來,取下頭盔的臉上有興奮的紅暈。
心臟還在狂跳,分泌過多的腎上腺素讓她興奮得手心都在隱隱發癢。她衝到湖邊,跨過鐵鏈,忍不住大聲地喊出聲。
“啊——!”
身體裡所有疲憊渾濁的情緒好像都可以這樣被吼出去,時軟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
直到聲嘶力竭,到嗓子被撕扯得刺癢,身體裡沸騰的血液才稍微平靜了一些。
她回頭,沈鬱正靠在車旁。
他取下頭盔抱在身側,長腿隨意地交疊,那樣的姿態有種隨性灑脫的帥氣。
時軟對他招招手,“沈鬱!一起來啊!”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在這一刻好像已經被時軟忘在腦後了。
此時的時軟迎著陽光,笑容耀眼。
沈鬱看著她。
麵前的人陽光,燦爛,甜美。
昨天那個淡淡笑著對他說“彆愛我,我沒有心”的仿佛是另一個人。
他將頭盔放在車上,朝她走過去。
今天天氣很好,公園裡人多,但沈鬱帶時軟來的位置在公園背麵。
這一塊很偏,綠化做得不那麼好,但是很安靜。
沈鬱到時軟身邊,他沒有時軟這麼興奮,隻眼角有點點笑意說明他現在心情不錯。
有風吹起,涼涼的。
時軟問他:“你帶我來這乾嘛?”
沈鬱:“不知道。”
“不知道?”時軟側眸,笑了,“你也太隨便了吧!我今天可是在方懷誌眼皮子底下和你一起逃課出來的誒,你現在告訴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逃課?!”
沈鬱眼眸微垂,沉黑的眼眸裡映著時軟,“想單獨和你一起,所以出來。”
時軟愣了一下,然後笑得更大些。
她向湖邊走了兩步,張開手臂對著天空,像是要擁抱雲彩。
“我昨天跟你說的,你都不信是不是?”
沈鬱看著她的背影,“我信。”
時軟回頭,“那你現在在乾什麼?”
她臉上仍掛著笑,但那笑的溫度已經跌至了冰點。
沈鬱說:“我不會遊泳。”
時軟:“然後?”
“如果你認為隻有死一次才有能和你在一起,那我現在就跳下去。”
沈鬱眉眼間的情緒很淡,很平靜,也很認真。
時軟望著他半晌,察覺他不是在開玩笑,她皺了眉:“你瘋了?!”
“我沒有。”沈鬱說,“我相信你昨天說的一切,你也應該相信我現在是認真的。”時軟原本興奮愉悅的心情因著他這一句話一掃而空,“你一定是有毛病。”
她現在有點生氣了。
生氣沈鬱像個神經病,竟然能說出這種要跳湖的屁話。
時軟原本還覺得秋日湖景不錯,但現在她隻想離湖邊遠一點。
她轉身朝著一邊小道走去,“沈鬱你真的瘋了,我不管你是認真還是開玩笑,最好馬上停止你這種瘋狂的想法,你……沈鬱!”
時軟說著,回頭想罵他一句,卻看見他正站在岸邊,一隻腳已經踏在了空中。
“沈鬱!”
時軟心頭倏地一緊,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朝他衝過去,猛地拉住了他的衣擺。
她想將他拉回來,但下一秒,沈鬱卻突然反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時軟失去了重心,直朝著他懷裡栽過去。
他穩穩將她接住。
沈鬱身上溫度不高,外套上的拉鏈貼在時軟臉頰上是冰涼的。
時軟聞到他懷裡淡淡的海鹽香味,耳邊不知道是誰的心臟在瘋狂的跳動。
她的神智漸漸回位。
時軟怒了。
“沈鬱你個神經病!”
時軟抬手想打他,但沈鬱將她困在懷裡,她沒辦法施展自己。
沈鬱抱著她,她很軟,他一抱著就不想鬆手。
“我是有病。”
昨天晚上她對他說了很多,什麼死過去活過來,邱仁森和程又晴,他們三個人之間怎樣錯綜複雜的關係。
沈鬱必須承認,聽見這些的第一時間他是懵掉了的。
但和她分開之後,時軟的臉卻又一直在他眼前浮現。
‘程又晴開車朝我衝過來,我看見邱仁森從她的車上下來。他將我拖到人民醫院的後巷。’
‘地上很臟,我很冷。但沒有人管我。’
‘我就那樣死了,死得沒有尊嚴,沒有價值,甚至沒有人知道。’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那蒼涼的語氣,眼裡隱隱浮動著水光,全都悲哀得那麼真實。
好像她是真的這樣死過一次。
她真的死了。
‘沈鬱,不管你信不信,我死了。現在在你麵前的這個時軟,已經死了。’
‘她的心,已經死了。’
沈鬱一開始想,時軟可能是瘋了。
不瘋,她怎麼能說得出這樣一個荒唐又可怕的故事。
她說自己實在25歲的第一天,可她現在明明才17歲。
空蕩的房子裡,沉寂的夜色彌漫出了一種神秘和詭異。
沈鬱坐在這樣的黑暗裡,不斷想,想時軟說過的話,想她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表情和動作。
如果不是瘋了,他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在那天放學的巷口,她會一邊發抖一邊淚流,那樣悲涼滄桑的神情,真的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可以擁有的麼?
如果不是時軟瘋了,那便是她真的經曆過這一切。在手上的煙燃儘,煙灰掉落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突然相信了時軟說的話。
她真的有被那樣背叛過。
所以她才會那樣恨邱仁森,所以她才會拿著搬磚站在巷口,想衝出去,又害怕。
那是害死她的人。
她恨他,也怕他。
在周圍一片寂靜的黑暗中,沈鬱仿佛看見了渾身鮮血的,躺在醫院後巷裡的時軟。
她那麼疼,那麼怕,那麼傷。是邱仁森害了她。
他得到了她的心,卻將她狠狠踩在腳下。
血管裡流淌的血液開始沸騰,身體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叫囂著什麼。
沈鬱想,那天他下手還是輕了。
他應該殺了他。
“我應該幫你殺了他,我應該幫你。”
頭頂上的沈鬱聲音冷得像冰。
但時軟卻不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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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胸口的酸楚自動溢了出來。
時軟不再掙紮了。
沈鬱說:
“我就是信了你,才決定愛你。
“我沒把握能讓你覺得多開心,但至少,我不會傷你。
“絕對。”
他一字一句,都說得很冷,很慢,很真。
他才像個瘋子。
他竟然信了她的來曆,信了她的過去。
時軟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的話。
這世上哪裡有什麼愛情,哪有人能給她想要的安全感。
這世上有的不過是一群騙子,和一群受騙的人。
他們互相欺騙,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情感,能超越生死,能讓人同時擁有鎧甲和軟肋。
上一輩子的時軟信了這樣的謊話,然後遍體鱗傷,然後被人害死。
這一輩子的時軟還要當這樣的傻子嗎?
沈鬱是什麼樣的人,她不了解。
他到底為什麼愛她,她不知道。
可他的懷抱好溫暖,她不想離開。
他說不會傷她。
邱仁森也說過。
但邱仁森從來沒說過愛她。
時軟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這世上最大的謊言,可這一刻她卻又開始懷疑。
真的有愛嗎?那是什麼模樣的?
她要相信沈鬱嗎?
湖邊安靜,隻有秋風輕輕拂過。
時軟良久沒有說話,沈鬱也是。
就在時軟以為這樣的沉默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她聽見沈鬱在她頭頂說:
“如果你是瘋子,我也是。
“沒人能比兩個瘋子更相配。”
時軟聞言,還來不及說什麼,她隻覺得周身一鬆。
緊貼在耳旁的心跳忽然消失不見。
仿佛舊電影裡的慢動作,她倉皇地抬頭,卻看見沈鬱臉上帶著些許柔軟的笑意,一點點地從她眼前下墜。
“沈鬱!”
“噗通——”
</>作者有話要說:軟妹:你真的瘋了!!!
鬱哥:信我了麼?
軟妹:我信你麻痹!老子也不會遊泳!!你淹死了我怎麼辦?!
鬱哥:……你不早唔唔(咕咚咕咚下墜ing)
感謝。感謝在2020-02-2421:40:17~2020-02-2521:3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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