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開了尊口,李伯辰便又站好了。聽他讀完這冊令,隻記下個“武威侯”——外公猜的一點沒錯,果然是侯而不是公。
之後又依製領了冊令、依製問“貴使你身體好不好?”、“君上他身體好不好?”、“我真是太高興了,感謝君上大恩”,便將路邊的香案之類都撤了。
忙完這一番,常休迎上去和使者說話,秦樂才走到李伯辰身旁笑道:“李兄——哦,現在是君侯了——君侯彆往心裡去,尉東山這人就這樣,這也不是君上的意思。”
李伯辰道:“我知道的——秦兄彆來無恙啊,知道是你來,我心裡就舒服多了。”
秦樂笑道:“哈哈,那是自然了。我武力或許不如君侯你,但要說練軍整兵,怕你要叫我師傅——對了,嫂夫人怎麼樣了?”
李伯辰歎了口氣,心道,也不知臨西君把他派到我這兒來是因為知道我和他熟,還是因為他又說話得罪什麼人了。
他想開口敷衍幾句,秦樂卻又道:“哦,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君侯,剛才冊令你已經聽過了,但我這裡還有一封君上的私信。”
言罷從胸甲中摸出一封信函遞給李伯辰。
私信?李伯辰伸手接了,正要打開看,卻見從第二輛車廂內又走下一個女子。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女官袍服,頭上戴了頂閒雲冠,正是陶純熙。
他便將信函收入懷中,見陶純熙下了車之後似乎有些茫然——既無人招呼她,身旁也沒什麼仆從之類,便四下裡看了看,隻站著。
李伯辰向她指了指,道:“秦兄,陶小姐。”
秦樂轉身看了一眼,愣了愣:“對啊,怎麼了?”
李伯辰道:“你還是去招呼一下吧,咱們往後再聊。”
秦樂這才反應過來,笑道:“哈,我現在明白嫂夫人為什麼獨獨青眼於你了——我輩可沒君侯的心思這麼細。好,那我去招呼她。”
他轉身大步走過去,陶純熙往這邊看了一眼,眼中微微一亮。李伯辰便也對她一笑,點了點頭,轉身走開了。
在璋城的時候她曾叫自己帶她走。這種事對男人來說是值得誇耀的,於女兒家可未必。李伯辰心裡早放下了,不知道她有沒有,此時便想最好緩一緩再見,免得她尷尬。
之後將眾人迎進布置好的“迎賓館”,又將第三輛車中李生儀賞賜的東西給卸了,見都是些金銀、玉器之類,倒是能用好一陣子。
那迎賓館是用一座廢棄的宅子改的,大則大矣,但也稍有些簡陋。可好在尉東山這人宣令的時候有些難纏,見了這宅子倒並未不滿,反而顯得有點兒高興。他倒是能和常休、常秋梧說到一處去,談論些經史典籍,又敘了敘了從前舊事,氣氛更加融洽。
今天鄉民們本就跑去看築樓打地基湊熱鬨,見又來了人,還聽說晚上大家都有宴席吃,頓時更高興。一群小孩攀上牆頭往院子裡看,瞧見那些正色守衛的臨西騎軍也並不怕,反倒咯咯直樂。
李伯辰在屋中上首坐了一會,實在捱不住,便起了身。坐在兩側下首的尉東山和常休、常秋梧也站起身,李伯辰道:“貴使,我還有事要處理,先怠慢了。”
此時已側封完,尉東山倒很知禮,立時垂眼道:“是。”
李伯辰心想,怪不得這三個人能說到一塊兒去,便大步走出堂中。
到了院子裡的時候正聽著牆頭一群小孩在嬉笑,又看到秦樂換了一身軍常服從後院走出來,便道:“秦兄,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秦樂歎道:“我倒是想去,可是去不了。這個尉先生事情多得很,一會肯定還得找我問布防值夜的事。等晚上,我去找你喝酒。”
李伯辰笑道:“好”。
又往後院的方向瞧了瞧,走出大門叫上方耋,回到自家宅子裡。
他進了院門,剛想叫方耋將門守好、自己要在屋內讀李生儀的私信,方耋卻已開口道:“將軍,陶小姐來了。”
李伯辰道:“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