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波此時已經中進士了, 因為他是太子妃的兄長,沒有外放, 現在也在兵部任職。他的職位還到不了大殿上朝,隻是候在殿外。
卻是退朝後, 他站在外麵候著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被太監招去偏殿照顧趙文廣。
回家路上, 趙文廣一句話說不出來, 還是到了家裡躺下後,他才說起真相。
全家人呆若木雞, 原本女眷們是有多擔心太子妃終年禮佛難見到人, 有新人進府, 就怕太子庶長子生出來。
可是太子妃怎麼會有這樣的本事呢,他們全都覺得她陌生得緊。可是現在都多少年了, 誰知其中變故, 他們也無法證明她就不是趙家女。
三日後, 因為太子妃的功勳,她的身份升無可升,皇帝才下旨恩封趙文廣為“吳國公”,其夫人也有相應誥命。
這也是開拓了女兒能乾, 給父親用實打實的功勳賺一個爵位出來的先例,這可與楊貴在後宮裡睡男人恩封家人得來的榮寵不一樣, 誰能說一個不字。
隻是趙文廣走出去時,人人都說他好福氣,彆的家族是娘家都是女兒的依靠, 暗示他都沒有什麼可以幫女兒的,結果是女兒從軍多年給他賺了個爵位。
彆人說起來時,他覺得自己無能,老臉也是通紅。回家後就對著兩個兒子,四個孫子孫女嚴格教養,不要將來上不得台麵,讓人笑話。
趙季青是女郎,是太子妃的消息一天內就在京都不脛而走。
原本他和郭延鎧是大周青年一代中最出色的人物,號稱“雙璧”。
郭延鎧的身份更尊貴,趙季青的才能則勝過他,但是郭延鎧在皇族之中的武功、帶兵才能、吃苦能力卻是第一的。
趙季青是太子妃,讓多少京都春閨夢碎。
這些事,趙清漪也無暇去管,翌日一早,東宮的“內務管理委員會”中的乾部過來參見太子妃。
一個個打扮得比平日明豔動人多了,她們說起家常來你一句我一句,趙清漪聽著也甚喜。
趙清漪感到自己也都二十五歲了,而她們就更不年輕了,在現代三十歲還好嫁,這個時代可就難了,何況是再嫁。
不是她覺得女人必須嫁人生孩子,然後為孩子活,而是時代女人的追求。
可是她就算有能力將她們換個身份,也是低嫁中的低嫁,誰又能舍下榮華富貴去將就粗漢呢?
也罷,這是封建時代的孽,是太子的孽,他都不愁,她愁什麼。
說了一會兒話,劉良娣才開頭說起她這次回來怎麼也得努力生下個嫡皇孫才是。
趙清漪不禁長長歎了一口氣:為啥女人穿越古代就是生包子、養包子,煎的、蒸的、芝麻餡兒的。
她是極自私的女人,近幾個角色就沒有一生為孩子活,隻有覺得想熱鬨點又有空就生一個試試。
可是郭延錦總是需要孩子的,這是時代的標準。她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什麼興趣養,何況是過繼嗣子養彆人的,更不可能養庶子展露慈母愛。
現在逼郭延錦去和彆人生孩子,其實不就是變相的她想鬨離婚嗎?其實是她負郭延錦。
韓良娣忽說:“王良媛和崔良媛去年進府來的,是有些不懂規矩,雖然都是女人,沒有必要為難人家。但是娘娘確實早日誕下皇子的好。”
就算是再沉得住氣的大家閨秀,嫁進來一年都沒有得到寵幸,心中自然急了,又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劉、韓等人也不能隨意處置。
趙清漪道:“我知道你們也都是為了我好,隻是……你們說女子為何這麼苦,若我是男子,我也封侯了,一切功業都是我自己的。因為我是女子,便沒了,兜兜轉轉,聖上和太子看重的還是我有沒有生孩子。我倒也不貪圖靠軍功賺得榮華貴,可誰不會自在享受,我最美的年華全陷在風沙之中,隻想這大周天下太平,百姓免於戰亂之苦。也想得到多一點的尊重,生不生孩子不重要。”
馮承徽看看劉、韓等人,又歎道:“娘娘,您是天上的大/鵬,我們是簷下燕雀,想問題是有所不同。但是娘娘的青春全都付在這大周江山上,若是為她人做嫁衣裳,對得起自己嗎?”
趙清漪想說:沒有永恒的江山,封建王朝,子孫承擔這樣的重任未必是好事。
可是一轉念:自己打下基礎的江山,又憑什麼給彆人的孩子敗呢?
不管是庶子還是嗣子,她不需要他們養老,不想要他們一點東西,憑什麼來敗她打的基業。這又不是共和國不以血脈為帶,共和國是以黨/派和信仰同盟為橋梁幾年轉換的,沒有人來敗這基業,不合格就下台。
可若是庶子或嗣子上去了,就是他們的血統傳下去,是昏君的話,要一直把天下腐化乾淨才重立秩序。
然後,還是那種隻在後院搶男人睡的靠生包子當上太後的女人,成為所謂的最後的勝利者。而她遺笑千古,執念人付出那樣的代價,她就給這樣的結果,她害怕任務完成度不佳。
趙清漪歎道:“我再想想。”
眾妃妾知道她的脾性,也就作罷,卻是鈴蘭帶著幾個太監抬了東西過來,趙清漪讓人分了。
“我打到西羌銀川,也分到份例的戰利品,這運回來了,你們一人一份。這倒是與大周的東西不一樣。”
眾妃妾皆都大喜。
趙清漪想了想,又說:“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我有些兄弟都沒了。我想成立一個‘忠烈軍屬慈濟會’,照顧為國犧牲的忠勇將士留下的孤寡,正想奏皇上。皇上如果恩準,我還想你們都幫著管管。”
這些女人聯合管東宮內務多年,都有份例章程,偶爾抓抓蛀蟲,平日無聊得很,聽說有事可管,心頭不禁雀躍欲試。
卻有凝香進內堂來報,說是去年進府的王良媛和崔良媛來請安。
劉良娣說:“娘娘,如今官眷中也有人在盛傳娘娘善妒不能容人,也是新人進門後的事。”
還是當初為難趙清漪的林昭訓說:“她們敢!她們想要生皇孫,我給她們點厲害瞧瞧!”
趙清漪微微一笑,說:“都是身不由己,在道義上不要輸了就行。總之,你們是在我之前就在府裡的,我會照料著,互不相負。在我後頭進來的,我就不管了,也不想見,你們在份例上不要短了人家,其它一切由太子做主就是。”
雖然在這個時代一夫一妻多妾才是法律和道德,在她之前的妾氏們的絕育悲劇也不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她是相對後進門的,現代觀念和人道主義的前提下,她當是同情舊人,她會講道義。
相對後頭進的人,她才是舊人,無論古代現代的何種道德與法律,她沒有任何聖母的立場和必要性。
這種時代她也不會什麼打小三小四小五之類的可笑,井水不犯河水。
有本事,她們自己爭個命出來,沒有本事老死在這裡,孽也不是她做的。
世上比這可憐的人很多,沒道理彆人做的還損她利益的孽債還要她來埋單的。
韓良娣道:“娘娘不見嗎?”
趙清漪搖了搖頭:“不用見,除非她們能給我帶來好處。善妒就善妒吧,嗬嗬。”
自己能在這裡呆多久還不一定呢。
眾妃妾喜滋滋帶著太子妃從外地帶來的禮物散去了,看到了院門外候著的兩個新人,這些舊人妃妾們一個個趾高氣昂得意起來。她們是早進來的,臉麵總大一點,甚有優越感。
她們的趾高氣昂,卻是刺激了新進府的良媛,剛進東宮時是沉得住氣的,但是一年積下來,隻有她們沒臉麵沒權勢沒有寵愛,怎麼能不怨?
她們也聽說太子妃的厲害,是征西大元帥,連八王爺郭延鎧都隻是副帥。可是禮數總要有吧,太子妃再強也不能明麵上恃強淩弱,名聲有礙。
然後,兩人就當眾跪在院門口求見,有太監去讓她們退下,稱太子妃不見。然後,她們就長跪不起,於是就真的跪到了晚上。
郭延錦正因為老皇帝身體不好監國,到晚飯時才回來,結果就被嬌聲叫住哭訴了,他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是古人,沒有什麼貞潔觀念,隻不過就算不是為了利益,他待她到底是不同的,所以才沒有寵幸這兩個新人。
看在她們也是官宦女眷,又是父皇賜的,他總不能無端把人家怎麼樣。
“哭什麼?還不滾開!”
郭延錦進了院子,本想找太子妃,鈴蘭卻說:“娘娘午時就出門去了,晚上也不回來吃飯了。殿下要在這擺飯嗎?”
“……”
……
趙清漪夜間也沒有回東宮,許多事紛擾在心頭,去了玄貞派郊外的莊子裡。
翌日,用過早膳之後,她陪著袁競在院中下棋,執黑子居然也輸給他。趙清漪一直覺得世上能勝過她的隻有阿爾法,可見眼前的不是人。
扔了棋子,說:“不下了,不下了,傷腦得緊。”
袁競微笑道:“師妹心緒不寧。”
趙清漪說:“可能我過不慣富貴的日子,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