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棠臉頰一紅:“自然喜歡。”
蕭九九起身,摸出宗門配的那把破破爛爛的靈劍,灌進靈力,眼睛都不眨的劈向桂樹,桂樹無法抵擋,瞬間被劍氣切斷,黃色的桂花霎時灑向半空,香氣四下彌漫。
在瑤棠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蕭九九撿起倒地的桂花樹,穿過花雨,倒拖著走到瑤棠麵前。
她將切斷的枝乾塞進她掌心,友好的道:“喜歡就送給你。”
瑤棠低頭看著掌心的斷木,眼眶中瞬間泛起水汽,哆嗦著說不出話。
蕭九九便道:“不用這麼感動,這屋裡還有什麼看上的,都可以送你。”
瑤棠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掙紮片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將手中枝乾一扔,悲憤的跑了。
·
【太華宗·九峰·景塵宅院】
瑤棠坐在院落的石桌邊,伏在桌麵上,看著前方漸涼的茶,鬱鬱寡歡。
景塵從門內走出,麵上血色淺淡,病容削瘦。
他輕咳一聲:“一棵樹而已,不要太在意。”
瑤棠聽見他的聲音,快速起身,走上前扶著他,擔憂道:“師尊,你怎麼起來了。”
景塵歎口氣,看向她的目光異常柔和。
瑤棠將景塵扶到桌邊坐下,給他倒了杯新茶。
“我隻是想起當年待在太華宗的日子,那時候師尊與我,常在桂花樹下閒聊,一時才……”
景塵安慰道:“我叫許茶替你重新找一棵。”
瑤棠問:“那我可以……重新種在師妹的院中麼?”
景塵略一沉默,還是道:“那原本就是你的地方,你想種就種吧,九九向來溫順,想必不會介意。”
瑤棠終於展開笑顏,開心的道:“師尊對我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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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九峰的弟子都自發的出去尋找桂花樹。
“我聽說瑤棠今日一早神情懨懨,弟子們都在找是誰惹的小仙女不高興,許茶說是因為心愛的桂花樹死了,好家夥,九峰的弟子心疼小仙女,都去為她找樹。”
“她倒好,說不用不用,不想麻煩大家,大家非但沒有消停,還更雞血了,揚言要在九峰上下給小仙女種滿桂花樹。”
秋梨收起劍,擔憂的看向蕭九九,安慰道:“不過應該找不了那麼多吧,那桂花樹並非普通樹種,而是百草穀培育的靈種,香氣更馥鬱,經久不散,百草穀路途遙遠,坊市又鮮有,野生種不多。”
蕭九九興趣缺缺,“嗯”了一聲。
她無情道封印的缺口被重新壓製,對這些無法讓她情緒波動的事兒一概沒有搭理的興趣。
不過若真是種滿靈桂,那便滿山都是瑤棠的影子,弟子們隻要看到,便會提起她的名字,屬實挺煩的。
她不感興趣,但也不想被煩到。
還是不要種的好……
要不要去管管?
不過這樣多餘的情緒很快便被無情道封印壓製,她重新變的無欲無求起來,連帶種滿靈桂樹那點兒煩悶也被壓在了心底。
秋梨不乏擔憂,師姐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人變得開朗了,這幾天又重新冷漠起來。
想想也是,她住的宅子竟然是原先瑤棠的,連那棵桂花樹也是……
她一定傷透了心。
如今還要種滿九峰,她該如何難受……
師姐默默坐著,一句話不說,她究竟在想什麼?
蕭九九:錢到底要怎麼掙……
·
可直到下午,弟子卻一棵靈桂樹都未找到,許茶托了拍賣行的管理幫忙搜尋,說已經聯係了百草穀,正巧有弟子在附近,隻消三日,便能送來桂樹靈種。
秋梨惆悵極了,師姐鬱鬱寡歡,可她又無力阻止。
當夜她輾轉難眠,直到後半夜才睡著,天亮後她跳下床,揣著儲物袋,提著自個兒的劍,想著乾脆去攔截一下那位百草穀弟子,提前將桂樹靈種買下毀掉。
想到便去做,她猛然拉開大門,打算往傳送陣走。
卻在一瞬間驚呆了。
彼時朝陽初升,朝霞淺淺,或橘或赤,瑰麗的鋪在蒼藍色的天穹之上。
而天穹之下,淺金色碎光籠罩之地,旺盛的生長了無數的,連綿成海的薔薇。
或玫或粉或白或粉白,宛若一場迷幻夢境。
這如海的薔薇沁人心脾,卷著晨時的露水,花瓣舒展而綻放,如同嬌美清冷的少女。
這些究竟哪裡來的?秋梨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這些薔薇鋪滿了九峰,綻放在每一個角落。
她離的近了,竟能感受到其中的絲絲靈氣。
也是靈種。
怎麼會……一夜之間……
如此盛放……
她忽然跳起來,這樣的話,桂樹就不能種了,沒人會砍掉能生出靈氣的薔薇,改種隻是香氣撲鼻的桂樹,她立刻衝到師姐的院前,撥開纏繞在柵欄上的花瓣,推門而入,抬手就敲。
“師姐,彆睡了,快起來快起來。”
片刻之後,師姐睡眼惺忪的打開門,帶著鼻音問:“怎麼了,秋梨……”
她話還沒問完便怔住了。
秋梨看見師姐漂亮的眼睛裡倒映著連綿的花海。
那些嬌豔的薔薇像是盛放在她的瞳孔中。
·
灰瓦小樓淹沒在一片旺盛的花海中。
青衫落拓的大師兄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握著一隻血色薔薇。
他冷白的指落在花瓣上,輕輕一扯。
“厭惡。”
“生氣。”
“恨。”
“討厭。”
他每念一個詞兒,便扯下一片花瓣,地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
他稍稍頓了頓,眼睛閃著細碎的光,低垂著藏進碎發中,手指微微發抖的按在下一片花瓣上。
語調帶著微不可察的期待,大概是因為自己也不信,聲音格外輕。
“喜、喜歡……”
驟然一陣風起,他指尖的薔薇被吹的顫顫巍巍,除了他扯下的那片,其餘紛紛散落。
他眼睛驟然發亮。
“是……喜歡啊……”
·
秋梨看著愣住久久不能動的蕭九九,拿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師姐,師姐?”
蕭九九這才回過神來。
秋梨問:“師姐,你喜歡這些薔薇麼?”
蕭九九抬起眼,入目所及儘是花海。
她想起那雙透過長風與花瓣望過來的黑色眼睛,眼眸一彎。
“當然是……喜歡啊。”
·
桂花樹終究未能種成。
許茶帶著靈桂種子回來的時候,被漫山遍野的薔薇驚呆了。
哪怕以他粗糙的審美看來,也是驚人的好看。
層層疊疊的花海將整個九峰都淹沒了,到處都是滿溢而出的靈氣。
他四下打聽,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人人都覺得是神跡。
弟子們興致勃勃。
薔薇靈種亦是百草穀培育出來的靈種,但比靈桂更貴,這麼多的薔薇,到底是誰傾家蕩產買的種子?又豪氣的灑滿九峰?
這事兒成了一個謎。
瑤棠自然不好叫大家挖了薔薇種靈桂,隻好悶下心思,最終隻在景塵的宅邸種了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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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華宗·景塵宅邸】
景塵在床上昏睡,床邊的瑤棠一邊催動聖靈木為他平緩妖力,一邊認真的打量他。
從前自個兒的師尊便高冷矜貴,超脫於旁人,如今數年過去,依然如此。
那時候師尊很疼她,要什麼給什麼,她不是不懂他的情意,她隻是不想這麼早定下來,從不正麵回應他,而他向來高傲,自也不會說,正巧選中神女,她便為了前途去了巫山,可過去這麼多年,對她好的有,但優秀如師尊的卻沒有。
她便一天一天的開始思念他,想念那些過去的日子。
聽說他病了,她第一時間趕回來,卻不曾想,他的身邊竟然多了一個女孩兒,還同她有幾分相像。
這件事倒叫她放了一些心,相像,那就是她的替身,師尊最喜歡的,仍然是她。
如今她回來了,替身當然應該消失。
這不,她才回來一天,守著師尊的人便變成了她,她聽說那個女孩兒不吃不喝,已經哭了好幾天。
人呐,就不應該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床上的仙尊忽而動了動,模糊間睜開眼。
瑤棠急忙湊上前:“師尊你醒了?”
景塵笑道:“九九,你還在啊。”
他這話一出,瑤棠一瞬間愣住了,喉嚨有些堵,許久後才道:“師尊,我是瑤棠。”
景塵也微微變了臉色,隨後道:“看錯了。”
瑤棠勉強笑道:“沒事兒沒事兒,師尊醒了,我去給師尊倒水。”
她從床邊離開,可找來找去找不到水壺,便問景塵:“師尊,你茶壺在哪裡?”
景塵略一思量:“都是九九放的,具體我也不清楚。”
瑤棠垂眸:“好的,我知道了。”
·
蕭九九下午來到景塵宅邸時,發現一切都換了。
小到園中的花草,大到桌子衣櫃,都同從前不一樣。
就連擱在石桌上的茶壺都不是從前那個,是個新的,青花瓷的。
瑤棠從景塵寢室走過來,笑道:“師妹來看師尊?師尊剛睡下,現在不方便打擾。”
蕭九九指指周圍:“哦,為什麼都換了?”
瑤棠道:“這些東西年代久遠,都陳舊了,給師尊換套新的,有助於休養。”
這家夥還真是要把她存在的痕跡全都抹去呢。
蕭九九老實道:“那我在院中等等師尊,我想見師尊。”
瑤棠微笑道:“師尊剛睡下,你要真的關心師尊,就去為他尋找輔材,而不是在這裡說這些沒用的話。”
蕭九九被她說的眼圈一紅:“我隻是想見見師尊,沒有彆的意思,我擔心他……”
瑤棠:“你擔心他有什麼用?擔心師尊就能好起來麼?收起這副……”
男人的聲音無奈的響起:“瑤棠。”
瑤棠一怔,猛然回頭,這才發現景塵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她尷尬道:“師尊,你什麼時候醒了?”
景塵到底還是寵她,淡聲道:“院子由著你換,九九要來看我,攔著做什麼。”
蕭九九當然早就看到景塵,這會兒一副【隻要能看到師尊,我受點委屈算什麼】的模樣跑到景塵身邊。
“師尊,你好些了麼?鱗片還長麼?”
景塵道:“妖力平息後,幾乎不長了。”
蕭九九的心情幾乎一瞬間跌到穀底,但她還是努力擠出笑容:“那真是太好了,上次拔出的傷口愈合了麼?”
景塵剛要點頭,眉心忽而一擰,表情瞬間痛苦起來。
蕭九九看過太多次,她當然知道這是鱗片生長帶來的,她立刻湊近他,急道:“師尊,你低下來些,我瞧瞧。”
景塵腦子根本未加思索,身體便本能的朝她俯下,甚至湊到他麵前,方便她打開領口。
蕭九九按著他的領口微微扯開,仔細觀察了鱗片的生長情況,這才道:“還好還好,隻是少數。”
瑤棠在一旁目瞪口呆。
兩個人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在她麵前如此,這讓她的笑容都無法維持。
她原以為以景塵的高冷,即便蕭九九在旁照顧,應該也無法靠的太近,卻沒想到,兩人的相處竟已如此親近。
危機感油然而生。
她輕咳一聲,想說什麼。
前方的兩人卻誰也沒聽到。
蕭九九悄無聲息的打量了一眼瑤棠,轉而踮起腳尖,故意貼近景塵的耳邊:“師尊,彆擔心,現在的狀況比先前好多了。”
不出意外的,她看見了瑤棠鐵青的臉。
原劇情中,瑤棠到來之後,蕭九九便被景塵各種忽視,明明是她帶回的火蓮,救命恩人卻成了瑤棠,瑤棠受景塵寵,連景塵的麵都不讓蕭九九見,蕭九九癡戀仙尊,苦苦等待,卻最終隻能看見瑤棠與景塵相互依偎暢談往事的溫馨畫麵。
她便發瘋了,從不反抗的她變得敏感、激烈、愛哭,常在景塵麵前崩潰,招致了景塵更多的厭惡。
而瑤棠始終保持著白月光的優雅與清冷,高高在上的俯視她,將她映襯的狼狽不堪。
明明是她搶走了一切,卻還要嘲弄她的歇斯底裡。
現在蕭九九自然不會如此,她不會心痛便不會發瘋,而且景塵對她的好感度也比原劇情中高,她屬實也沒想到景塵有這麼隱秘的屬性……
如今瑤棠無法掌控全局,失去安全感,手段已經越發拙劣。
看,沒有人可以永遠保持優雅。
蕭九九將景塵的衣領合上,笑著看瑤棠:“師姐,能不能拜托你給師尊倒杯水?我不知道新的茶壺在哪裡。”
瑤棠絲毫笑不出來,轉身便往室內去。
等她拿著茶壺出來,便瞧見蕭九九蹲在薔薇花叢間忙碌,景塵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那女人忽然驚呼一聲,景塵便起身去看:“怎麼了?”
就見她將手藏在身後,笑著道:“沒事兒沒事兒。”
景塵知道她有事兒都瞞著,從不說與他聽,便道:“拿出來我瞧瞧。”
那女人這才將自個兒的手拿出來,就紮了一個小口子,冒了幾枚血珠。
景塵卻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那女人嬌嬌弱弱的道:“我原本想摘幾隻薔薇放在石桌上,好讓靈氣離師尊更近些,沒想到太笨了,竟被薔薇紮了手,師尊不會怪我吧?”
瑤棠:……
景塵卻像是很吃這一套,從儲物袋中取出藥膏遞給她。
那女人便一臉欣喜的道:“謝謝師尊。”
瑤棠看的格外礙眼,但也知道不能表現的太明顯,於是依然保持微笑。
那女人卻忽而轉向她,將藥膏在她麵前揚一揚,衝她甜甜一笑:“師姐,你瞧,這是師尊剛給我的。”
瑤棠的笑意僵在臉上。
蕭九九很滿意,她喜歡瑤棠這種毫不掩飾的惡毒。
好像隻要稍微刺激下,就會歇斯底裡。
她今日這樣生氣,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她會如何對待她呢?
期待值一下子就拉滿了。
彆讓她失望啊。
·
瑤棠鬱鬱寡歡的坐在掛花樹下,拖著腮發愣。
許茶走進來,問:“怎麼了?”
瑤棠見是他,美眸一轉,歎了一口氣:“我原以為隻要我回來,一切就能回到從前,可萬萬沒想到……”
許茶立刻明白她在說什麼,接道:“彆擔心,師尊根本不喜歡那女人,當年收她為親傳弟子,純是因為長的像你,即便她如何糾纏,也從未對她另眼相看過,都是她一廂情願。”
“隻不過前些日子師尊傷重,她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幾天,師尊多少顧念著些,隻要你在師尊多待幾日,師尊定然不會再搭理她了。”
瑤棠卻道:“可她卻不像個會死心的人,這般不放棄的纏著,師尊又心軟念舊,豈不是沒完沒了?”
許茶可恨死蕭九九了,先前拍賣行的事兒他可忘不了,於是他道:“我倒有個辦法。”
瑤棠疑惑的看著他。
許茶湊過來,壓低聲音:“師尊高潔傲岸,最恨不檢點之人,若她與彆的男人有染,師尊自然會舍棄她。”
瑤棠慢悠悠的道:“彆的男人?”
許茶點頭:“不錯,這個女人不聰明,用師尊的名義便能將她輕易騙出來,我這裡有幾支合歡香,趁她不備點了,在她欲、火焚身的時候,找個男人與她會麵……”
“最後,你隻要將師尊帶來,讓師尊看到就行了。”
瑤棠臉頰一紅,輕斥:“卑鄙。”
許茶歎息:“仙子,我這還不是為了你。”
瑤棠默了默,問:“那男人呢?有人選麼?”
許茶道:“大師兄君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