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原收東西,洪衍武采用的是三管齊下的法子。
一方麵他在城郊租了大院子,買了幾十輛三輪車。
讓“菜刀”和“三蹦子”這兩個帶頭的老手,把價格、規矩、怎麼乾,都教給帶來的那三十幾個練服裝攤兒的主兒。
然後就照著頭幾年在京城的樣兒,讓這幫小子在太原街頭開始串著收舊貨,給他們按件兒分錢。
另一方麵呢,他自己個兒也包了輛麵包車。
天天去逛太原的文物商店,外貿商店,工藝品廠,信托商店和半坡街集市,從官麵兒上正大光明的聚斂。
等到十幾天之後,這幫小子上了正規了。
他也花了三十萬,買下來上千件精挑細選的瓷器、字畫、印石和玉器珠寶之後。
他又開始帶著“菜刀”和“三蹦子”坐著麵包車下鄉,奔那幾個富足縣的大村子去,教他們怎麼“憋寶”。
不過說實話,洪衍武過去也沒真乾過這個,險些在兩個手下麵前現了眼。
敢情他最早想得很簡單,認為到了一個地兒,最重要就是有的放矢,得找個了解村裡情況的人。
所以到地兒,他就來京城那一套。
先跟村裡人敬煙套磁,然後再把話往主題上引。
最後到了火候,再許以經濟回報,希望能讓人家帶他直奔有舊貨的人家去。
隻可惜啊,他琢磨的辦法其實並不怎麼實用,“漢奸”忒難找了。
因為一地兒有一地兒的民風,當地人不怎麼吃他這嬉皮笑臉的一套。
而且他還操著外地口音,太容易讓人起疑了,自然惹得鄉民的防範心大起。
人家老覺得他們打聽這些情況,像不懷好意的人。
彆說狗咬鵝攆的,嫌棄的很。
甚至有一回有人都把“穿老虎皮的”給叫來了,直接就把他們給扣了。
到了鄉裡一過堂。
怎麼,你們說自己不是賊?
不是賊也不行!
你們跑這兒買這些東西乾嘛來了?
還有走私文物的嫌疑呢。
官家可不是沒見識的鄉民,那懂得可不老少,你不說清楚了能成嗎?
要說還多虧洪衍武手裡能有這麼個香港公司當幌子。
香港還沒回歸呢,這個招牌事關國策,總讓人忌憚幾分。
而且他又剛跟《童話大王》簽了合同,等於有了本地的鋪保。
這樣他再編個瞎話一忽悠,說是港商愛國呀。
我們公司買這些東西,是要在國內辦民俗展覽搞文化交流用的。
你們不信可以聯係京城的“民促會”問問嘛。
那邊洪衍文還幫著撒了個謊,這樣才算得以洗清嫌疑脫身。
再往後,當然就得換路子了。
洪衍武倒是不笨,吃一塹長一智啊。
他又一琢磨,不但明白了如何取信鄉民才是重點,而且還看到了鄉民們見識少的缺陷。
最後再結合農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的現狀和圖實惠的喜好。
一拍大腿,他就模仿農村人去城裡拿雞蛋換糧票,冒出個“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法子。
再去之前啊,他就得好好準備一番了。
得帶人先在城裡大買特買一番。
什麼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玩的,大人小孩的全都要,然後再開車裝上帶去。
到了地兒呢,也不貿然進村。
而是在村口擺個攤兒,再放上“物美價廉,薄利多銷”的牌子。
弄得就跟正經做買賣的似的。
他不主動跟人家搭話,有人過來問,他才答。
比如一個老頭兒過來了。
“後生,你這酒甚價嘞?”
洪衍武就答。
“大爺,這酒城裡商店賣一塊六毛五,我們賣一塊六。可您要是家裡有老年間的舊物件,也可以拿來換。字畫、瓷器、家具什麼的都行。”
“就比如說碗吧,小件兒的,倆仨換一瓶。大件興許一個能換一個。您要有一整瓷茶壺,我就給您兩瓶。當然,具體怎麼換,您得拿東西來,我看看才行。”
老頭的核桃皮臉立刻冒光了。
“你刷當真?有啊,我給你荷去……”
很快老頭兒回來了,除了懷裡抱著一套壺,還帶著扛了一個青花缸的兒子。
最後一番劃算,倆人喜滋滋拿了三瓶酒,三包花生米走了。
而洪衍武更美。
彆看那套壺是紫砂蟹簍壺,還少了個杯子,他看不出多大成色。
可完好無損的青花缸他能看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