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顫抖,仿佛天空在燃燒。”
“是啊,暴風雨就要來了。”
這是南斯拉夫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中的一句對白。
如果用來形容洪衍武對1983年的感覺,恐怕是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為什麼,那還用說嗎?
今天的人基本都能明白,這可是一個要命的坎兒年啊。
洪衍武自己回想上輩子,那純屬是在渾渾噩噩中,誤打誤撞才逃過這一劫的。
因為從1977年解教之後,他先是在外地逛蕩了好幾年。
之後他回京,沒待幾個月又因酒後傷人“進去”了。
這樣等到風暴高潮時,他的刑期都快服滿了,又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外地的幾年乾了些什麼,才平安渡了劫。
否則就他乾得那些事兒,不是“吃黑棗兒”貼牆上了,那就得發邊疆去。沒個十幾年就甭想回來。
至於現在呢,他雖然已經是過來人了,也提前為這天到來做了極為充分的準備。
可就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這次全國性梳理社會治安大風暴的嚴重後果。
一旦真的重新麵對這個日子口兒,反倒更讓他不能不嚴陣以待,精神緊張了。
不為彆的,他自知根本輸不起,萬一有個閃失或者意外,那就得賠到姥姥家去。
另外,其實也正因為他長期繃著這根弦兒,一直持續地在關注。
以他今日清醒的頭腦和敏銳的眼光,重新來觀察這次“風暴”的形成,對整體事件和形勢,也就有了更客觀、更全麵、更深刻的認識。
他驚訝的發現,原來早在去年起,真正意義上的“風暴”就開始了。
隻不過第一階段是以打擊經濟領域犯罪為目的的,抓得都是違紀的官商和出名的巨賈,才沒引起老百姓的普遍注意罷了。
像“溫州八大王”就是典型代表。
而這一係列的戰果是全國範圍追繳贓款3.2 億元。
如果拿當年國內生產總值159.94億元的數據來比較一下,就知道這個數字,是絕對的成果斐然了。
跟著到了眼下呢,很快要倒黴的,又該輪到一些犯過重大錯誤,卻仍舊高高在上的人了。
因為就在元旦的前一天,1982年12月30日,國家正式發出了要在階級隊伍中清理“三種人”的決定。
這方麵的執行力度也不可謂不大。
至少最終是讓許多單位中人浮於事的現象大大緩解了,也為中青年乾部提供了上升空間。
否則哪怕有了離退休製度,要實現“乾部年輕化”也沒這麼容易。
隻不過出於同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因,整個過程裡,老百姓們照舊還是沒有給予多大的重視罷了。
之後就必須等到這一清理行動告一段落,接著再開展深入到百姓生活的整頓內容。
民間才終於會有所觸動,甚至是震驚的反應。
但到了那時,真沒幾個人知道,這已經屬於抓小魚小蝦的收尾工作了。
總之綜合來看,一切都不是孤立的。
如果把發生在一年,有關社會治安的整治行動,僅僅看成是由“二王”惡性案件引發的偶然事件,或是單純看做是社會治安惡化到一定程度的觸底反彈,都不免有些膚淺、片麵了。
實質上,即使沒有“二王”事件,“風暴”也一定會來。而且範圍和力度,也仍舊是力求一網打儘、除惡務儘的。
因為說到核心問題壓根就不是僅僅指向社會治安這一方麵的。
根本上,是國家上層遵循著“不破不立”的原則,力圖通過這種雷霆手段,在最短時間,為實現經濟高速發展的目標,創造出一個循規蹈矩、清淨安全的整體社會環境來。
而為了保證實現這一目標,那麼對任何方麵的藏汙納垢,都不會姑息。
誰隻要明白了這點,自然就不會有什麼不甘心和僥幸了。
要麼出走去避風,要麼縮頭趴著等風過去。才是保住小命兒的法則。
至於說到具體防範的措施,一翻過年來,洪衍武就緊鑼密鼓地親手辦了這麼幾件事。
第一件事,是買賣上的主動調整。
經過這幾年的努力,洪衍武的生意基本都洗白了。但如今還留下外彙券這一塊兒見不得光。
所以決定最多忙到春節前,掙完“第三種人”臨死一搏,送禮走門子的錢,就把外彙券倒騰煙酒和電視的生意給停了。
但停歸停,卻不能讓這幫人閒著,因為人要閒下來,更容易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