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還得說說洪衍武的二哥洪衍文,他實在是有些運氣不佳。
因為自從洪衍武把“北極熊”職工樓兩居室的房鑰匙交給他之後,他就一直沒能成功實現搬家的願望。
最開始的困難當然如何說服妻子。
在這個家庭裡,許崇婭確實是對他不含任何雜質的摯愛。
但即使如此,一下讓她離開熟悉的環境,搬到遠離父母的地方,肯定會有些不情不願的。
他能體諒這種心情,所以考慮再三之後,他決定還是用過渡的方式完成這一切。
比如說先帶許崇婭看看房子,買一些她喜歡的用品和家具放置在此處,之後再通過這兒住幾天,那住幾天的方式逐漸遞進。
隻要她能適應了新環境,感受到了二人獨立生活的益處,那麼離最終實現自己的目標就不會太難了。
應該說,他曲線救國,圍魏救趙的計劃是對路的。
任何年輕人脫離開家庭的管束,都會感到一種自由的滋味,許崇婭也很快體驗到了這種快樂。
沒人再對他們的生活指手畫腳,沒人再硬性乾預,更不會有人突擊檢查。生活變得愜意而簡單。
周末的時候,他們大可以好好在床上懶到日上三竿。泡一杯清茶,看一上午的書。
雖然兩個人都不善廚藝和操持家務,但小兩口一起學習,一起摸索,本身也是一種生活情趣。
哪怕做一頓簡單的清湯掛麵,味道也似乎因二人小世界的甜蜜而格外香甜。
可就在這個時候,還沒等他們做好真正的準備,特彆賊性的許家人就已經警惕上了。
就像上次結婚前發生過的一樣,許秉權夫婦把洪衍文叫去做了一番“情理並重”的警告。
而且借口今年高考失利的許曉軍,需要人幫忙補習文化課為由,強行把洪衍文給栓了回來。
於是洪衍文的計劃被迫終止,不但連偶爾偷得一次清閒的機會都喪失了,每天還得為許曉軍這個不堪就要的“學生”頭疼。
更嚴重的是,許家人從此對洪衍文的態度又有了變化。
許曉軍這個不愛學習的主兒,當然把攤派在頭上的這個老師當成了仇敵,對洪衍文更惡劣了。
而許秉權夫婦乃至許家的保姆,對待洪衍文卻是表麵客氣,內裡冷淡。
在他們沒有溫度的目光裡,猛看似乎什麼都有了,細瞧卻又什麼都沒有。
為此,洪衍文總會莫名其妙地緊張。
但偏偏又不能因此挑出什麼來,於是日益憋悶。
但更糟糕的事兒還在後麵,國慶之後,洪衍文一個月前遞交上去的入黨申請書竟然被駁回來了。
雖然上麵給的理由是,鑒於他的家庭成分過於複雜,組織還得再考驗考驗才行。
可問題是,這份申請書當初可是許秉權讓洪衍文遞交的,要是沒有把握,許秉權怎麼也不能讓他去做啊。
所以這分明就是一種敲打,代表著以仕途為籌碼的脅迫。
這就是在告訴洪衍文,要是不順我們的意,你小子就掂量掂量自己的前程吧。
但對此,洪衍文當然是接受不了的。
他不願意示弱,也不能妥協,因為他是個有自尊的人。
他沒辦法做一個完完全全的奴隸,容忍自己的政治生命和私生活都永遠操於彆人掌握。
可他的這份兒愁苦、這份兒委屈又能對誰說呢?
不能對妻子說,因為那樣許崇婭不但會很為難。
而且即使為他不平、質問,也於事無補。
許家依然可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推六二五,反倒更顯得他像個真的依靠裙帶關係的窩囊廢。
另外,他也不能對自己的父母說。
因為那樣無疑會讓老人平白擔心,也會讓好不容易才冰釋前嫌的洪、許兩家重現矛盾。
所以他最好的選擇,也隻能對自己的親兄弟說。
對那個一直為他排憂解難,似乎什麼事兒都難不倒的老三說。
嘿,彆說,還真沒找錯人。
雖然這次洪衍文根本沒報任何希望,隻想跟弟弟嘮叨嘮叨,發泄下苦悶。
可偏偏與官場毫無牽連的洪衍武還就能替他解決問題。
洪衍武聽了二哥的處境,當時就怒了,一拍大腿。
“媽的,這許家也忒欺負人了。當初我還以為有這門親戚關係在,他們多少能提攜你呢。可現在看來,是咱們把他們想的太好了。這分明是想徹底吃死你,從公私兩麵都把你變成許家的奴才啊。”
“呸,離了張屠戶,不吃帶毛豬。他們以為攔著你入黨,就能壓著你的前程,就能隨意擺弄你啊?那還真是把咱們給看扁了。”
“二哥你放心,他們許家堵不死咱們,你兄弟我有辦法。不瞞你說,想當初,我給你弄到房山去,就替你想好了以後了。要不是你跟二嫂……算了,不提了。大不了咱再按那條路子來。走,跟我找老何去……”
這話自然讓洪衍文驚喜,可是有些事兒,他還沒弄明白。
“老何?哪個老何啊?”
“何介夫啊!”
結果洪衍武的回答,讓洪衍文更“稀叻馬虎”了。
“老三,你是沒弄明白吧。我已經不在教育口兒了,何部長現在既不是我領導,也管不了組織方麵的事兒。咱找他有什麼用啊?難道……難道你是指望他有什麼關係能幫幫我?替我說說情?”
沒想到洪衍武倒笑了,胸有成竹地賣上了關子。
“嘿,小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待會還是讓老何跟你解釋得了。反正你放心,我保證,咱自己的門路未必就差多少。要照我看,多半還是條升遷捷徑呢。”
怎麼回事啊?洪衍武說的這麼牛氣?
嗨,何介夫可不僅僅是個“京城教委工作部”的副部長,他還有另一個特殊身份呢。
敢情前年,他在黨支部的指示下已經加入了“民促會”,現在身兼“民促會”教育委員會和京城委員會的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