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蘊琳隻說料還湊合,但題材死板,工也差得遠。遠不如以前的東西。
這就是買到“行活”了。
三,由於工藝品出口體製和收購機製的壟斷性,生產方在產品定價上長期處於弱勢,企業收入很低,
但銷售方因為控製定價權,卻利潤豐厚。兩者之間矛盾日異嚴重。
我們不妨舉一個實際的例子,據調查資料顯示,京城工藝美術工廠1972 年生產的《神鹿寶車樽》,廠方定價11 000 元。
但外貿收購隻開價6 000 元,後多次洽談勉強談到8 000 元。
後來價格還沒議定,產品就送至花城出口產品交易會。簡稱“廣交會”,現場實售27 000 元。
收購方這才願意開收購單,以8000元收購。
所以實際上,像這種討價還價互相扯皮現象非常嚴重。
這就造成廠家對同一件高檔產品不得不定出兩個價格標準。
但即便這樣,企業連最低價格也達不到,怎麼能不挫傷生產積極性?
如1973 年春季廣交會有一對鏤空百寶玉瓶,廠家按成本加適當利潤定價每對3000元,而外貿隻肯給2000元,造成新開發的產品“即開即賠”。
可反過來還是這對玉瓶,外貿在交易會上標價就成了每對8000元。利潤竟高達收購成本三倍。
當然,“友誼商店”裡的東西也很貴。
像珠寶館裡,翡翠項墜怎麼也得在一千外彙券以上,翡翠手鐲就要一千五以上。大點的玉雕和擺件過萬的也很普通。
品質高的真正精品,甚至能標價幾十萬至上百萬的。
這是因為翡翠和玉石的原料品級和工藝水準難以明確界定。並不像印石那樣可以用克的單位價值來明白的計算。
哪怕有政策,物價局也控製不了。
而銷售方為追求創彙額度,每一層都采取虛報虛高做法,自然就很“黑”了。
可人家老外也不是傻子啊,不懂行的人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懂行的呢,跟他們自己手裡過去的貨一比,自然就不肯吃這個虧上這個當了。
這就叫產銷脫節,殺雞取卵,自己在砸自己的招牌。
何況這個行業,在工藝美術門類裡體量是比較大的,隨著七十年代電動鑽磨機器的應用,產品的生產速度又變快了。
那麼產大於銷,銷量停滯乃至下降,也就成必然了。
如此說來,這個行業不就等於完蛋了嗎?這不就買不到性價比高的好東西了嗎?那洪衍武還在這上麵瞎費什麼勁兒呢?
其實倒不能這麼說,這事兒得分開來看。
一從工藝上來講,這個時期畢竟還有真正的名師工匠在教,有懂行的行家在把質量關。
製作出的東西,再怎麼講也是純手工,而且基本形製和製作標準你得達到。
龍得是龍,鳳得是鳳,武財神就得騎虎拿鐧,行活是行活,也不能異想天開的胡來。
這是有人的想法和技法在內的,不是後來幾乎完全靠機器的粗製濫造。
二個是從原料上講,這個年代的原料質地,從整體上來講,比起日後,也要優質得多。
像眼下壽山的田黃石還沒被采絕,紅翡、綠翠、羊脂和田玉、粉紅芙蓉石都尚能見到大料。
所以再怎麼,此時也比日後那個假貨迭出,以次充好,就因為找不到優質翡翠,商家們便編造惡炒無色“冰種”概念的黑心年代要強。
總比無良商家誤導大眾,故意避開不提明清傳世下來、保存完好的精品,以偏概全拿工藝並不完善的遠古劣玉明器說事。
編造出“古玉不如新玉,新玉不如買料”這樣謬論的投資環境要好。
說白了,賣的畢竟是真東西。
以上兩點就保證了,哪怕這個年代的一件“行活”,也是可以升值保值的。
絕不會出現日後那種幾十萬上百萬買來的東西,某一天想轉手,送去拍賣卻發現人家根本不收的情況。
三,是在這種體製下,老藝人們既然已不存在靠技藝致富的希望,那他們就轉而求名了,追求起技藝境界和趣味來了。
他們大部分人都不再做普通產品,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國賓專精禮品的製作上。
改革開放之後,由於恢複了技藝評比認定活動。他們又都努力創作帶有明顯個人風格,能體現自己藝術成就的作品。
以圖退休前,能多拿幾個獎,也好為幾為廠爭得榮譽。
所以這個時期反倒是真正追求藝術水準,沉浸了個人情感,不為求利的國寶級大作迭出,如百花爭豔一般。
真要客觀的描述一下當下玉器產銷市場狀況,那就隻能說是產品斷層,與市場脫節了。
除了一般質量的普通產品泛濫,就是超乎常人想象的頂級精品。
既沒有徹底的偽劣產品和假貨,中間也不存在水平不一的過度。
那麼如何搭上末班車,用比較實惠的價格買到日後再難得一見的絕世上品,也就成了洪衍武所要考慮的問題,才是他力爭實現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