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托福(1 / 2)

重返1977 鑲黃旗 4360 字 2024-04-03

允泰借機勸誡外甥,可謂用心良苦。可他卻沒想到洪衍武竟也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

“舅舅啊。您說的都是為我好。可我跟您明說了吧,我並沒有打算在這行裡深鑽。因為我就像您剛才那話說的似的,並不是風雅之人。我喜歡這些東西,就是喜歡它們現在太便宜,也相對安全。”

“還是那句話,亂世黃金,盛世古董,我買的就是它們由衰轉盛的升值空間,買的就是當下連贗品也是民國仿造的老物。我知道這行裡水深,所以真等到這些東西貴了,今天的人也開始學著造假了。那我就隻賣不買了。”

眼見允泰呈現錯愕神情。洪衍武又是一笑。

“舅舅,您大概覺得我有點沒出息。為了怕水深,不去學遊泳反倒不下水了。您或許還覺得我有點市儈,買了古董竟然是為了有朝一日賣出去。可我這既是有自知之明,也是為了‘資源合理配置’。”

“首先我誌向不在此處,我個人今後的打算還想找機會恢複洪家的買賣。我的性情也並不沉穩,絕不會隻專項於某一行業的經營。而古玩裡麵的文化浩如煙海,無論誰要想鑽進去,一輩子都得耗在這上麵。這點我就做不到。”

“其次古玩中的文化價值固然是它的風雅之處,也是他的可貴之處、有趣之處。但古玩的價格並不一定按照其文化價值界定,拿字畫來說,有的畫家藝術水平高,價格卻低,有的藝術水平低,價格卻高。其中受名氣、年代和存世量的影響很大。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有可能是分裂的。”

“所以就我個人而言,收藏古玩純粹是一種濃縮財富,保存財富的手段。我更在乎它的性價比。也就會在行情低迷的時候,囤貨居奇,行情高漲的時候,考慮出售牟利。”

“說白了,我覺得古玩哪怕蘊含著再多的文化,也是有價的。因為再好的東西也隻是死物,如果賣出一件老瓷器,就能換來重新燒製出這種瓷器的技術,我會毫不猶豫的賣了它。”

“另外東西再好也是為人所用的,如果有一天我真遇到了需要用錢的難處,我不可能乾出像守財奴抱著金幣挨餓一樣的蠢事。您沒見張伯駒晚景多麼淒涼嘛,他那樣的聖人不是我的榜樣。”

“但是,這一切都不表示我不尊重文化。儘管我不願意鑽研其中,但我願意洪家的孩子熱愛我們的傳統文化。甚至是讓更多的國人從中汲取知識。所以我覺得自己至少可以做到兩點。”

“第一,價格不到位,不缺錢用的時候,我不會考慮出賣這些東西。第二,即使轉手,我也不會賣到海外去,更不會永遠藏私。我會儘最大的能力保存好這些藝術精品。而且條件合適了,我會儘力找一些公眾的展出機會,讓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收藏。這就是我對這些東西的大概想法……”

洪衍武一席話說完,允泰不由沉默了。良久之後才淡淡的說,“舅舅是沒法教你了。我本來還想多說一句,人彆把錢看那麼重,才能成氣候。可你反倒是觸類旁通,用經濟之道說出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怎麼說呢?你是夠‘鋼口’的,口才比我強。隻是知易行難,就算你是這麼想的,那也得真能做到才好。”

確實,雖然允泰對洪衍武的說辭挑不出大毛病,但卻仍有點存疑。他怕這個外甥隻是唱高調的說辭罷了。可倒是沒想到回去之後,洪衍武很快就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切。

敢情這一天斂巴的這些東西,從卷軸裡不但真發現米芾的字兒了,而且還有一幅沈周的《一枝獨秀》,一幅鄭板橋的《墨竹》,和一幅乾隆禦筆《歲寒三益圖》。

但最珍貴的,還是從那些瓷器裡,又發現了一隻有“樞府”二字白瓷碗。

經允泰和王蘊琳兄妹一起合議,從碗為小底足,厚胎,素釉失透,色青白的特點出發,再想到了明代曹昭《格古要論》“古饒器”條中有“元朝燒小足印花者,內有樞府字者高。”一句。

最終確定,這應是元世祖忽必烈在景德鎮設浮梁瓷局,為“樞密院”所製的定燒器。

要知道,元代不過一百年,故而燒製數量極為有限,有銘文者就更寥寥無幾。

類似的碗,後代雖都有燒製,但樣式已改,釉也不潤,於是這有數的元代“樞府瓷”,便成了絕品。是一件貨真價實的國寶無疑。

就對這幾件東西,允泰是愛不釋手啊。甚至為此都臨時改了計劃,想要多留一天好好再看看。

可沒想到洪衍武竟出奇的大方。當場就要把這些東西都送與允泰,說反正都是一家人,肉爛在鍋裡。舅舅喜歡就儘管拿走,隻要外甥有的,絕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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