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沒想過！就為頂班的事,婆家跟娘家都打起來了！”想到大姐的遭遇，小姑娘忍不住歎氣，“她也是個可憐人,男人前兩年救人死了，婆家人嫌她晦氣，把她趕出來了,後來是李書記看她可憐，給她安排了個活計，當初因為這事，她婆家就鬨過一場！”
蕭圓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當初鬨的有多厲害：“換成我，我也不敢把工作交給婆家人,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候人死賴著不走,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小姑娘歎氣：“可不就是這個理！”
蕭圓：“哎，不是還有娘家人嗎,難道娘家人也不行？”
小姑娘撇嘴：“娘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初大姐被婆家人趕出來，想找娘家人幫忙，結果被娘家人拿著大掃帚趕出來了！”
蕭圓試探問道：“親娘也不管？”
小姑娘搖頭：“親娘早死了，人後娘才不管她死活呢！”
蕭圓咂舌：“連個兄弟都沒有？”
小姑娘湊到蕭圓跟前：“要有親兄弟，人婆家還敢那麼對她嗎！”
蕭圓一想也是：“這是兩邊都靠不上啊！”
“哎,她不是有孩子嗎,實在不行,就讓自家孩子頂上！”
小姑娘歎氣：“要是能頂上，不早頂上了？”
蕭圓：“孩子太小？”
小姑娘點頭：“最大的才十一，你說誰敢讓這點大孩子來上班，回頭讓領導看見了還以為咱剝削童工呢！”
蕭圓歎氣：“也是,讓領導看見了確實不好！”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上麵派人過來視察調研，要不就是領導家屬探親，平時都沒人來的。
蕭圓衝她擠擠眼睛：“你家裡沒親戚？找他們過來幫個忙不挺好的麼。”
小姑娘撇撇嘴：“我可不摻和這破事兒！”她突然盯著蕭圓打量，“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特意過來跟我打聽事兒的？”
蕭圓一臉無辜：“我上哪兒知道去，我又不是附近的人！”
小姑娘卻是不信了：“告訴你也沒事！”
“這活不好乾，她一個女人要拉扯三個孩子，現在又生了病，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我們一個月工資就十六塊錢，你覺得你能拿到多少錢！”
“給少了，她活不了，給多了，你白乾！”小姑娘一臉同情的看著蕭圓，“真要是什麼好事，能輪到你？”
蕭圓歎氣：“我是真不知道！”
“不過我確實挺動心的，倒不是為了掙多少錢，就是不想在家裡待著！”她苦著臉，“前些天我被退婚了......我現在都不敢出門，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
小姑娘一臉氣憤：“還沒發達呢，就當起陳世美來了！”
“你們家就沒去鬨？”
蕭圓歎氣：“咋沒鬨？”她擺了擺手，“鬨了，沒用！眼瞅著一畢業就是城裡人了，怎麼可能還會要我一個村姑？”她一副認命的模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之常情！”
“我也想開了，自打出了工農兵學員這事，好多結了婚的都鬨離婚呢，我這都算好了，頂多名聲不好聽，真要離了婚，那才叫慘呢！”
小姑娘忍不住點頭：“還真是！”她同情的看著蕭圓，“你想好了？這活是真不好乾！”她瞄了眼門口，壓著嗓門說道，“落不下什麼錢！”
“我聽她口氣，少於十二沒戲！”說到這裡，她翻了個白眼，“好家夥，張嘴就十二，合著她啥也不乾，白掙大半！”
蕭圓也有點意外：“是有點少！”
“要不找不到人頂班呢，你說人辛辛苦苦替她乾一個月，最後就落個四塊，圖啥呀！”她哼了聲，“四塊錢，還不夠一個月飯錢呢！”
蕭圓歎氣：“估計她也是沒辦法！”
“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自己又生病了，要不仔細著點，日子還怎麼過！”
小姑娘歎氣：“話是這麼說，但誰沒事給人白做工！”她看了眼蕭圓，“你要不再考慮考慮，反正她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
蕭圓苦著臉：“我現在還有彆的路可選嗎！”
“出去上工就被人指指點點，不上工就得被幾個嫂子嫌棄，”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天下這麼大，感覺都沒有我的立腳地！”
都是姑娘家，特彆能感同身受：“那你就在這等會兒，估計再過一會兒她就來了~”小姑娘打了個哈切，“她要來不了，會讓她小閨女過來說一聲的。”說起這個，她又忍不住歎氣，“最近身子越來越差了，說句不好聽的，我都怕她哪天突然死了！”
蕭圓咂舌：“都這樣了，還死撐呢？”
小姑娘歎氣：“不撐沒辦法，三個孩子等她養活呢！”她看著蕭圓，“你要是願意頂她的班，我們領導肯定願意！”
蕭圓苦著臉：“我是不想再被人指指點點了！”
小姑娘點點頭：“那你就來吧！”說完她又打個哈切。
蕭圓看她累的很就一臉關心道：“要不我幫你頂會，你再眯兩眼？”
小姑娘又打了個哈欠：“算了，等會人就來了！”
蕭圓：“萬一來不了呢，還是再眯一會吧！”
正說著，突然一群人從樓上下來：“退房！”
蕭圓回頭，兩邊都愣了一下，小姑娘好奇：“你們認識？”
蕭圓趕緊搶過話道：“之前我跟我爹在城裡出了點小岔子，是這位公安幫忙說的好話！”
林煜上下打量她：“你在這乾什麼？”
蕭圓乾笑：“買點東西~”
林煜指了指前台：“到這買東西？”
蕭圓暗恨：“不是！”
“我順便找她說點事的！”
“對了，你們怎麼跑這兒來了？”
林煜：“有點事~”
“你要買什麼東西？”
蕭圓強笑：“就，就買點東西！”
林煜不依不饒：“具體什麼東西？！”
公安們都忍不住替蕭圓捏了一把汗，蕭圓默默在心裡罵娘，麵上也忍不住帶出點：“就油鹽醬醋啥的，一般不都買這些嗎！”
林煜看了看蕭圓：“你們村不是有代銷店嗎？”
蕭圓僵住：“......我還買彆的呢！”實在不想再被人查戶口，她乾脆轉過頭不搭理他了，正好這時，前台小姑娘幫他們辦理好了退房手續：“隔壁有早飯，你們可以去那邊吃！”隔壁就是國營小飯館。
等他們出去了，蕭圓才鬆了口氣：“真煩人，買個東西還得跟他說！”
小姑娘趕緊咳了咳，蕭圓暗罵一聲娘，轉過頭一看還真是他：“那什麼，我沒說你！”
林煜淡淡看了她一眼，從口袋掏出兩張票往櫃台上一拍：“還有兩天就過期了，便宜你了！”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等人一走，兩個小姑娘就湊過去看，“哎喲，還是肉票呢！”
“還有副食品票！”
蕭圓這才明白他剛才為什麼那麼問了，她趕忙往門口跑，就見一輛吉普車飛馳而去，前台小姑娘將兩張票塞到蕭圓手裡：“給你你就拿著吧！”
蕭圓抽出一張塞給她：“見者有份！”
前台小姑娘還要推辭，蕭圓硬讓她收了：“其實我跟他也不熟，就在城裡見過一回！”
小姑娘看她真心給這才收了下來：“彆看我們這是鐵飯碗，可跟城裡那些根本沒辦法比！”
“分房就彆想了，工資福利也是啥啥都比不上，人家一個月各種票都發，我們就沒有，一個月除了糧票有準頭，其他全看運氣。”她忍不住又同情的看了眼蕭圓，“你要是頂那位的班，什麼票都彆想了！”
蕭圓無奈：“我現在就想找個地方躲一陣風頭！”
等人的功夫，蕭圓得知這位前台小姑娘叫孫美鳳，今年十七歲，是副社長侄女，如今家裡正在幫她說親，蕭圓心說怪不得能在這上班，麵上一臉羨慕的看著她：“還是你好，家世好，工作也好，什麼都不用愁！”
“不像我，比你還大一歲，現在被退了婚，一時半會是甭想找婆家了，等過個一兩年，我都二十出頭了，想再說個好婆家就更難了。”
孫美鳳原來不覺得自己有多好，當初這工作也是彆人挑剩下才輪到她的，不過現在跟蕭圓一比，她突然覺得其實還不錯。
“等過段日子就好了！”
蕭圓苦大仇深：“過一天是一天吧！”孫美鳳唏噓不已，然後就在那安慰蕭圓。
兩個人說了一會，人終於來了，是被她兒子扶來的，蕭圓趕忙小聲問孫美鳳：“都這樣了還來上班？”整個人瘦脫了形不說，連走路都困難了。
孫美鳳小聲說道：“這不是找不到頂班的嗎！”說完就趕忙上去扶，“實在不行，就回去歇著吧，我能堅持！”
汪大姐搖頭：“還行，今兒不怎麼疼！”
“那什麼，小孫，你回去吧，剩下的我來！”說完看著蕭圓，“介紹信？”
孫美鳳一拍腦門：“差點把正事忘了，大姐，她想頂你的班！”汪大姐立馬一臉警惕的看著蕭圓，“條件都聽小孫說清楚了？”
蕭圓點頭：“我覺得還行！”
汪大姐狐疑的看著她：“白乾你也願意？”
孫美鳳趕忙湊她耳邊一通嘀咕，嘀咕完汪大姐再看蕭圓的臉色這才好了點：“我估計要歇個一兩年，倒是正好跟你這時間能對的上！”
“你確定家裡不會讓你馬上嫁人吧？不然你中間走了，我上哪兒找人去！”
蕭圓苦著臉：“一時半會的我能嫁給誰！”
汪大姐想想也是：“工資福利你都清楚了吧，工資你得給我十二塊，我們母子四個就指著這點錢生活，再少我們就得餓肚子了！”
“還有糧票也不能給你，我現在生了病，不能乾活，全家就指著這點糧食糊口，其他就沒什麼了！”可能是自己也覺得過分，她又緩和了語氣說道，
“你也看到了，這裡就我跟小孫兩個人，平時也沒什麼人來住，工作很清閒，你在這裡絕對沒有人會說你閒話。”
“四塊錢是有點少，但足夠你養活自己了，起碼你嫂子們不敢再說你吃閒飯。”
蕭圓歎氣：“我就圖這裡清淨！”
汪大姐鬆了口氣：“這裡絕對清淨！”說了這麼多話，她有些支撐不住，“那咱現在就去找領導？”
蕭圓一臉擔憂：“要不改天？我看你不大好！”
汪大姐擺手：“走吧，早點交接完，我早點去開刀！”
蕭圓一想也是，就扶著人過去了，負責招待所經營的是人事科，她們直接去找人事科科長，科長姓李，李科長聽說汪大姐終於找到頂班的大鬆了口氣：“可算找著了！”
他看蕭圓長的周正，還是初中畢業就更滿意了：“行了，就你了！”
後麵讓蕭圓簽了個字據，這事就算敲定了，汪大姐從辦公樓出來就直接回家了，她的病不能再拖了，她收拾一下就得去省城做手術。
孫美鳳得知蕭圓成了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恢複正常了！”
“你是不知道，我已經連上好幾個月的夜班了，整個人都快上傻了！”同情歸同情，但替她值這麼久的夜班，她也快煩死了。
蕭圓安慰道：“以後我們輪流！”看她又打了個哈切，“這樣，你趕緊教我一下，教完你就回去休息！”
孫美鳳想了想：“其實沒什麼，昨晚不是有人住嗎，你去把房間收拾一下，再把衛生搞一搞就差不多了。”
以防萬一，蕭圓又問了一下入住以及退房流程，等孫美鳳一走，蕭圓坐在椅子上有種不真實感，她今兒隻是出來碰碰運氣，居然還真讓她碰著了。
雖然工作是雞肋了點，但可以讓她立馬跳出現在的生存困境，有了每月四塊錢，她就再不用看嫂子們臉色了，關鍵工作輕鬆不累，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複習，簡直不要太完美。
蕭圓哼著小曲先把櫃台收拾了，她翻了翻前麵的記錄，經常一個月一個客人都沒有，怪不得沒什麼福利呢，都沒人住，還想有什麼福利，之所以這地方還能開下去，全靠公社給錢。
她又看了眼昨晚人住的人，果然是那幫公安，這幫人最近來的有點頻繁啊，就這半個月已經五六趟了，難不成他們這邊出大案了？沒聽說附近出命案啊！
蕭圓想不出來就不想了，她把東西歸置整齊，就上樓打掃衛生，總共五個公安就是三間房，她推開其中一間，除了枕頭亂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人住過。
現在是夏天，床上鋪的都是席子，連鋪床都省了，另外兩間殘留一點煙味，其他都還好，蕭圓將窗戶推開透風，又去雜物室找到臉盆跟毛巾.......
將所有房間都打掃一遍，包括所有席子都擦拭乾淨，將所有房間發打開門窗透風，蕭圓又將走廊拖了一遍，忙完這一切，蕭圓衣服都濕透了，好在房間不多，就隻有六間，不然還真吃不消。
歇了一會，蕭圓一看到飯點了，就去隔壁飯館吃飯。
下午沒什麼事，蕭圓就忍不住打盹兒，後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哎哎，彆睡了！”
蕭圓睜開眼就看到隔壁飯館的服務員大姐正盯著自己，她趕緊正了正身子：“介紹信給我看一下！”
服務員大姐靠在櫃台邊上：“你就是那個頂班的？”
蕭圓點頭：“是不是都知道了？”
服務員大姐一言難儘的看著蕭圓：“你傻不傻，給人白乾的活你也乾？”
蕭圓乾笑：“閒著也是閒著嘛！”
服務員大姐撇嘴：“還真是閒的慌！”說著又好奇打聽，“哎，你給她多少錢？”
蕭圓老實說了：“.......剩下這點夠我吃喝就行了，總比下地強！”
服務員大姐眼睛瞪的溜圓：“她可真敢要！”
“彆的呢，糧票什麼的是不是得分你點？”生怕蕭圓不懂，大姐還好心解釋道，“你沒有糧票，食堂都吃不了！”
“我看你今兒去我們那吃的，你下次可以去公社食堂吃，那邊便宜！”
蕭圓恍然：“對啊，我怎麼把這茬忘了！”
服務員大姐催道：“哎哎，她給你分糧票了嗎？”
蕭圓歎氣：“.......她都說他們孤兒寡母就指著那點糧食吃飯了，我哪裡還好意思提！”
服務員大姐徹底無語：“合著你還真給人白乾哪！”
蕭圓無奈：“總比下地強！”
大姐撇嘴：“強個啥！”
“下地掙工分，年底好歹還有分紅，多的不說，一年二三十塊總有，你這有啥？糧票沒有，你就得額外拿錢買，你就算一天三頓吃最便宜的菜，一天下來也得一毛五，一個月三十天，最少四塊五，你給她乾活，一毛不掙，完了還得往裡搭錢！”
蕭圓苦著臉：“我看她可憐......就答應了！”
大姐一言難儘：“可憐的人多了，你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要不是她要的太多，這活不早被人頂了，還能輪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