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林彥單獨找蕭圓道歉：“我媽就那麼個性子，改不了了，你就多待點吧,等老頭子退休，她就去乾休所了，礙不著我們什麼~”
攤上這樣一個媽,他也是沒法子。
蕭圓歎氣：“我倒是還好，就是怕你媽受不了！”
林彥沒好氣的敲了她一下：“你還知道啊~”
“昨天回去，我媽都要氣死了！”
蕭圓憋笑：“誰讓她胡說八道的？”
“這次老頭子發了狠,以後不準她單獨出來了，李嫂不是閒著嗎,以後就專門盯著她了。”
“林伯伯真不容易,既要操心部隊,還要操心你媽~”蕭圓一臉感慨,“你媽就沒鬨？”
“怎麼沒鬨？老頭子根本不搭理她！”林彥看蕭圓沒有生氣，就放下了心，“回頭你幫我跟蕭叔說一聲~”
蕭圓哼道：“我才不幫你說一聲呢，要說自己說去！”
林彥乾笑：“我這不是拍被蕭叔罵嘛！”
“你是他親閨女,你不說你，我就沒那好福氣了~”
蕭圓撇嘴：“這事我可幫不了你！”
“我要幫你說話,我家老蕭也會說我的，說我還沒嫁過去,就胳膊肘往外拐.....你還是自己說去吧~”
林彥想起蕭承的性子，頭更疼了：“算了，回頭我找他去吧！”
“對了，你們能吃飽嗎？食堂的饅頭越做越小了，現在跟過去比小了一半了,聽說好多地方的食堂都取消了，估計我們這裡也快了~”
蕭圓歎氣：“我們還好，主食不夠還有零食，你們呢？我們不用訓練，吃少點沒事，你們每天訓練量那麼大，再吃不飽，還能撐的下來嗎？”
林彥搖頭：“保證基本的訓練就了不得了，再多就......”
蕭圓盯著他看：“怪不得我看你瘦了呢~”
林彥一臉哀怨：“你才發現？！”
蕭圓剜了他一眼：“你之前蹭你老子的夥食，壓根沒瘦好嗎？現在才真瘦了~”
“以後回家吃飯吧！”
林彥歎氣：“算了，我們是基層乾部，又沒有成家，成天回家吃小灶像什麼樣子？”
“你就死倔！”蕭圓氣道，“我看人袁翠蘭天天帶著男人回娘家吃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林彥撇嘴：“你當人家真歡迎他們倆口子，她那後媽不定怎麼嫌棄呢！”
“嫌棄就嫌棄，她還能拿大掃帚把人打出來不成？”蕭圓嗔道，“我聽袁翠蘭說她婆家困難，他男人把一半口糧都寄回家了，如今他們全靠娘家接濟呢。”
林彥搖頭：“我看這事長不了！”
“親母女都不一定容的下閨女這麼倒貼婆家，更彆提不是親的，她那麼乾，一天兩天還罷了，時間一長肯定要鬨起來，你就等著看吧！”
看蕭圓還想勸，他隻能無奈解釋：“你彆看我家老頭子補貼高，但他一個人要養那麼多人，也是夠嗆，算了，我就不給他添麻煩了。”
蕭圓冷哼：“就你有孝心！”
林彥賠笑：“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吃不飽，放心，我媽每周都給我準備乾糧，餓不著！”
蕭圓臉色這才好了點：“做人彆太老實了！”
袁家
陶玲一看便宜閨女又帶著她男人回來，她臉就沉了下來：“怎麼又來了？不是我說，如今誰家糧食都不多，你們老這麼來，我們家糧食都不夠了！”
袁翠蘭一聽就紅了眼睛：“我們是真沒辦法了，老家那邊都斷頓了，我們總不可能不管老人家死活吧~”
陶玲氣的不行：“那你也不能成天回來禍害我們呀！”
“你們沒的吃就來吃我們的，那我們吃啥？”說著她就拿起一個饅頭抖著，“你看今兒的饅頭又小了一圈！”
“如今部隊分到每個人頭上的糧食將將餓不死，你們再來分一口，還讓不讓我們活了？”說完她就坐在凳子哭，“這日子沒法過了！”
“舍不得婆家，你怎麼不可憐可憐娘家？你看你爹你弟弟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曹國坤低著頭，一聲不吭的站在一邊，他知道自己討人嫌，但他實在沒彆的法子，隻能厚著臉皮上老丈人家吃大戶。
陶玲哭，袁翠蘭也不甘示弱：“姨，你們再可憐，能有我婆家可憐嗎？人家那邊都餓死人了！”
“難不成你非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婆家人餓死你才高興？”
陶玲氣的心口疼：“你這可怪不上我！誰讓他們村乾部好大喜功，胡亂放衛星的？他們要不放衛星，能落到這步田地嗎？”
“倒是我跟你爸倒了八輩子血黴，攤上你這麼個裡外不分的閨女！”說著她又拍著大腿嚎啕大哭，“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都嫁出去的閨女了，還成天帶著男人回來吃喝，這是要逼死我們呀！”
袁翠蘭不遑多讓，直接撲倒在袁誌跟前抱著他大腿就哭：“爸，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袁誌頭疼：“你先起來！！”
袁翠蘭嗚嗚哭著：“爸，女兒是真的沒辦法了！！”
陶玲咬著後槽牙：“你們沒辦法就找我們，我們沒辦法找誰去？！”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好歹要點臉，放過我跟你爸行不行！”
袁翠蘭抱著袁誌的大腿哭的更慘了：“我是新媳婦，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家親戚餓死吧，那樣我成什麼人了？”
“爸，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幫我們一把吧！”
袁誌歎了聲氣：“就算你們要幫襯，那也得量力而行！”說著瞄了眼女婿，“國坤，不是爸爸說你，這事是你做的不對！”
“你光想著幫襯家裡，就不管你媳婦了？我把閨女嫁給你，不是讓她跟著你餓肚子的！”
“你們兩個人的口糧，省下一小半寄回去就可以了，結果你可倒好，寄光自己的不算，還把我閨女的大半也寄回去了，怎麼著，吃定老子了？”
“老子欠你的？”
袁誌深吸一口氣，“這個月就算了，下個月你們倆的糧票由我去領，到時候國坤的我拿出一半來交給你寄回老家，剩下一半跟我閨女那一份就是你們的口糧！”
曹國坤一聽就著急：“爸，這，這不行吧，我家十幾口子人呢，就寄的那點都不夠，這要再少，這要再少”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袁誌瞪眼：“他們就不會自己想法子？”
“全指著你，就你那點口糧也養不活十幾個人吧！你這些年的工資沒寄回去嗎？手裡有錢不會去黑市買糧嗎？再說才剛夏收，你們那裡就沒分一丁點糧食？”
曹國坤歎氣：“我們家孩子多，我寄回去的錢都貼補家用了，加上去年我跟翠蘭結婚，老家又寄回來一些，如今家底都空了~”
陶玲想罵人：“那你也不能禍害我們啊，我們招誰惹誰了！”
袁誌瞪了她一眼，就跟女婿說道：“你要不行就回家一趟，看看家裡到底什麼情況，老人家沒見識，這會手裡捏著錢不買糧食也是可能的~”
對於女婿說的家底都空了，袁誌是不大信的，在農村，除非赤貧赤貧的，一般總有些家底，就算沒有，可以借呀，有女婿這麼個能耐人，他就不信親家借不到錢。
曹國坤有些遲疑：“這會回去，不又得浪費錢？”
袁誌無語：“家裡都斷頓了，你就不擔心？”說著無力的擺擺手，“還是回去一趟吧，去看一個究竟也好！”
“不回去也行，就按我剛才說的辦，我可以養閨女，沒道理連她男人一起養了，我還沒那本事！”
說完就一把將閨女拉了起來：“瞧你這點子出息！”
曹國坤沒辦法，隻得準備回老家一趟！
沒過幾天，蕭圓就考完了期末考試，暑假到了，本來以為今年暑假會沒什麼人的，畢竟去年出了那檔子事，大家害怕，今年暑假就不來了，結果恰恰相反，今年暑假人特彆多，很多從來不來的孩子這回都來了。
比如隔壁，除了王鵬王輝那幫老來的孩子，還來了幾個從來沒見過的，聽說是從西北坐了好幾天火車過來的。
毛崢也放假了，她一上蕭家就跟蕭圓訴苦：“我家現在都快住不下了，全是孩子，吵的我頭疼！”
“怎麼都跑這兒來了？”蕭圓納悶，“我家隔壁也是，全是孩子，每家都有十來個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坐火車不要錢了呢！”
毛崢哼道：“這有什麼不懂的？送孩子過來吃大戶呢！”
“我大嫂才絕呢，她自己來了不算，還把我侄媳婦帶來了，一來就把我房間占了！”
蕭圓咂舌：“幸虧你們家提前屯了點糧食，不然還真養不活這麼多人！”
如今部隊都是按戶籍人口發糧票，來的這些都是沒有口糧指標的，家裡多來一個人，自家那點口糧就不夠了。
毛崢歎氣：“估計一個暑假下來就不剩下什麼了~”
“我們買那會還不算貴，現在去買，”毛崢直搖頭，“你是不知道，現在黑市的糧食那是早晚一個價，早上去一毛，晚上再去問興許就得一毛二了！”
說著又白了蕭圓一眼：“我早前讓你屯，你還不屯，現在後悔了吧？”
蕭圓歎氣：“我倒是想屯，但我又沒錢~”
毛崢瞪眼：“你勸你爸爸買呀！”
“你那點零花錢夠乾什麼的呀？！”
蕭圓歎氣：“我爸說我們還能堅持，把口糧讓給需要的人！”
毛崢感慨：“蕭師長是個厚道人！”
“那你們老家那邊還好嗎？”
蕭圓點頭：“還好，那邊沒有遭災，聽我大伯來信說，今年沒放衛星，每家每戶都分到了一點口糧，咬咬牙，應該能撐到秋收。”
毛崢點頭：“那還不錯！”說著湊到蕭圓跟前，“是你爸跟那邊村乾部說的吧？”
蕭圓趕忙搖頭：“軍政分家，他不敢的！”
毛崢了然：“得，我不問了！”
“估計很快就讓我們自己做飯了！”來了這麼多孩子，每天打的飯根本不夠吃，大家隻能自己想辦法了，少不得要花錢去黑市買高價糧。
毛崢點頭：“我爸爸也說快了！”
“好多地方都開不下去了，政府大院現在也就月初跟月末象征性的吃一次，其餘都是各家吃各家的~”
“附近生產隊問部隊借糧這事，你知道吧？當初借的糧食拉回去就分了，食堂早就解散了！”
“怎麼不知道？要不是他們借糧，部隊口糧也不會這麼緊張！說是借，跟白給有什麼區彆，咱還能要回來不成？”
正說著，就聽人敲門.....
“你怎麼來了？快進來！”蕭圓將人迎進來，“正好毛崢也在~”
毛崢一看是她笑了笑：“有日子沒見了，最近怎麼樣？”
袁翠蘭苦著臉：“我婆家那邊要斷頓了！”說著又是一聲長歎，“我們就在娘家吃了幾次，我後媽就成天摔摔打打的，給我們臉色看！”
毛崢都不知道接什麼好，就是平時去娘家吃飯都不一定受待見，更何況如今。
蕭圓乾笑：“我給你倒杯水！”
袁翠蘭四處看了看，歎了聲氣：“去年這時候上你家來，你還有西瓜吃，今年這光景，”她搖了搖頭，“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啊！”
毛崢嗆道：“如今什麼光景，你還想吃西瓜？”
“想吃西瓜，讓你男人買去！”什麼人呐，空著手上人家裡，還好意思問人要西瓜吃。
袁翠蘭一看毛崢誤會，紅著臉解釋：“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今年大家都不好過~”說著就可憐巴巴的看著蕭圓，“我真不是那意思，你不要誤會！”
蕭圓將水杯放到她麵前的茶幾上：“沒事！”
“今年西瓜多貴啊，黑市一個要十幾塊呢，哪裡舍得！”看袁翠蘭不大自在，蕭圓就岔開了話題，“你今兒怎麼舍得出來了？平時看你忙的很，不是在家收拾，就是拾掇菜園子~”
袁翠蘭乾笑：“都是瞎忙！”說著還一臉羨慕的看著她們，“我不像你們，有正經事情做~”
毛崢背過身子翻了個白眼，蕭圓笑道：“什麼正經事情，你還不知道我嗎，就是上學~”
“對了，你現在時間自由，可以自學呀，等有了文憑，你就可以讓你爸爸幫你找份工作，靠人不如靠自己，再說你爸爸歲數不小了，總有一天會退的~”
袁翠蘭擺手：“都嫁人了，還念什麼書啊~”說著就摸著肚子，“我愛人讓我抓緊時間懷個孩子呢！”
毛崢實在忍不住：“現在這光景，你還懷孩子？懷了孩子，你吃什麼？你男人連他自己都養不活，他拿什麼養你跟孩子？”
蕭圓輕咳：“人家曹國坤年紀不小了，想要個孩子也很正常~”
毛崢撇嘴：“那也得看情況啊！如今什麼光景，她還懷孩子？懷了怎麼養？”說著她就看向袁翠蘭，
“剛才還說你婆家要斷頓了，結果你們這時候還要懷孩子，懷了孩子誰養？你男人嗎？他不管他家裡了？讓你爸爸養？你後媽能乾？”
“我說你都這麼大了，凡事能不能動點腦子？人讓你懷你就懷啊，你不得提前打算清楚？”
蕭圓歎氣：“你彆怪毛崢說話難聽，她也是為你好！”
“現在這光景，真的不是懷孩子的好時候！”
毛崢哼了一聲：“我男人條件比你男人好了那麼多，我都不敢懷孩子，你膽子倒是挺大！”
袁翠蘭漲紅了臉：“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你也不能因為我男人家條件不好，就不讓我們懷孩子吧！”
毛崢氣的半死：“你豬腦子嗎，我剛那話是嫌棄你的意思嗎？”
蕭圓趕忙打圓場：“翠蘭，你彆多想，毛崢真不是那意思，她是舍不得你吃苦呢！”
毛崢哼道：“我才沒舍不得她呢，我就是見不得她犯蠢！”
“如今都鬨饑荒了，她還要懷孩子，不是蠢是什麼？”
蕭圓頭疼：“你說你這嘴巴，明明是好心，乾什麼把話說的這麼難聽！”
袁翠蘭不服氣：“這饑荒還能一直鬨下去不成？”
“等下半年秋收也就好了，到時候不是一點不耽誤？”
蕭圓還真不好說人不對，誰也不會想到這場饑荒會持續三年，毛崢恨鐵不成鋼：“那就等下半年再說啊！”
“你才十九，你急什麼？”
袁翠蘭彆開臉：“我媽像我這麼大都生了我大哥了，我也想早點生孩子，多生幾個！”
毛崢徹底無語：“隨便你！”
蕭圓也懶得勸了，有的人看著年輕，可是腦子裡的老思想根深蒂固，改不了了。
“你今兒找我是不是有事？”
袁翠蘭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她看了看毛崢，又不好意思的看看蕭圓：“你也知道我婆家要斷頓了，那個，我就想，咳咳，就想”
毛崢冷眼看著：“你該不是想問蕭圓借錢吧？”
袁翠蘭一臉尷尬：“我實在是沒彆的法子了！”說著又紅了眼眶，“國坤的錢都寄回去了，婆家十幾口子人，已經揭不開鍋了”
“你給我打住！”毛崢一言難儘的看著她，“你說這些跟蕭圓有什麼關係？”
“再說蕭圓就一個學生，她能有什麼錢？”
“你有事找你親爹去啊，你們才是一家人，再不濟還有你幾個哥哥，你怎麼好意思找蕭圓借錢？”
袁翠蘭紅著臉小聲說道：“我跟我大哥他們說了，他們也沒錢~”
毛崢冷哼：“那就找你爸要！”
袁翠蘭沒搭理毛崢，直接看向蕭圓：“我知道你爸爸每個月都會給你零花錢，你身上肯定有錢，我也不問你借多，就借50，求你了，等饑荒過去，我們立馬還你！”
毛崢氣笑了：“五十還不多？那你想借多少，五百啊！”
“你哪來的臉？！”
蕭圓歎氣：“我現在真沒錢了！”
“我後媽的事你也知道，老蕭要幫忙打點還得寄糧食補貼，另外還有老家那邊，他的戰友什麼的，處處要花錢，他手頭緊的很，今年就沒給過我零花錢，你看我們家現在連西瓜都吃不起了。”
“之前攢下的那點零花錢，我還得給幾個弟弟買紙筆，真的沒錢借你，不好意思啊~”
袁翠蘭舔了舔嘴唇：“要不就借三十？三十你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