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看女兒實在想知道，清了清嗓子，就跟蕭圓說起了往事：“說起來，我們蕭家跟柳家還是世交呢，我們都是浙江老鄉，往上倒不知道多少輩就認識了，隻是你太外公是個有遠見的，人又有本事，早早就帶著人去了上海發展。”
“而你太爺爺卻是個不爭氣的，到你爺爺出生，家業就敗的差不多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小時候還上了幾年私塾呢，有一年，你外公他們回老家祭祖，你爺爺就牽著我去拜訪他們了，你爺爺求了人家，後來我就跟著你外公到了上海念書.....”
想起那段求學生涯，蕭承眼神暗了暗：“你外公人還行，對我還算照顧！”
蕭圓輕輕歎了聲氣，想也知道，寄人籬下，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她拍了拍老父親的手：“柳家其他人是不是對你不好？”
蕭承輕輕握住女兒的手：“還好，爸爸平時都住校，隻偶爾才去柳家一趟！”
“你媽媽那時候是千金小姐，沒少照顧我，我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說起這個，蕭承也沒覺得丟臉，“本來我們說好一起考大學的，可惜爸爸沒考上~”考上也沒錢念，蕭承想起那段往事，又輕輕歎了聲氣。
“後來你媽為了嫁給我，跟家裡鬨的很僵！”直到死都沒聯係，不過這個太沉重了，還是不用跟女兒說了。
“前陣子柳家人都搬走了，聽說是去美國了！”蕭承斷斷續續的說完了，“那陣子你才剛回來，我就沒跟你說，這事是爸爸做的不對，你，你會怨很爸爸嗎？”
“你外公特彆有錢，要是你去認親，你外公不好說，你外婆的嫁妝肯定能分到一點兒，你外婆家也是大家族，那點子東西足夠你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蕭承一邊說一邊小心的看著女兒：“爸爸，爸爸肯定比不上你外公那邊，不過爸爸保證會對你好的~”
蕭圓不在意的笑笑：“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外公他們有錢跟我有什麼關係，咱家又不缺錢花！再說他們連媽媽都不認了，會認我嗎？”
“算了，我還是不去丟人現眼了！咱們一家就挺好的！”
蕭承高興的一拍大腿：“可不就是這個理？！”
“不是爸爸故意說人壞話，你外公家可複雜了，除了你外婆，你外公還有好幾個姨太太呢，那些姨太太又生了好些個孩子，一家子亂的很，整天為了爭家產鬥的你死我活！”
“你幾個親舅舅也不是善茬，幾十年前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現在肯定更厲害了，你個孩子去了，指定被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那邊人際關係也複雜，你親舅舅就有三個，加上你外公那些姨太太生的，你光舅舅姨母你都認不過來，更彆提那些表兄弟姐妹。”
最後總結：“得虧你沒去！”
蕭圓看爸爸嘮嘮叨叨說這麼多，想必寄人籬下那些年過的相當慘，她認同的點點頭：“我肯定不去，那邊又不是我的家，我去乾什麼！”
蕭承連連點頭：“可不就是嘛！”
“我跟你趙伯伯說了，你趙伯伯還說你會跟我鬨，他太小看人了！”
“爸爸跟你說，他們有錢是有錢，可就沒什麼人情味，你跟那邊十幾年沒來往，能有什麼感情，你就是去了，人頂多給你分個三瓜兩棗就把你打發了！”
蕭圓聽的好笑：“我又不傻，我肯定得跟著親爸爸呀！”
蕭承滿臉笑容：“果然是我閨女，一看就是不愛財的！”
“不像你趙伯伯，虛榮的很！”
蕭圓心說得虧爸爸沒讓她跟外家那邊聯係，不然真跟那邊扯上關係了，十年後可咋辦，想起這事，她又問起蕭家的事：“那咱們蕭家是徹底敗落了嗎？”
蕭承歎了聲氣：“早敗乾淨了！”
“原來我上私塾那會兒，家裡還有幾十畝地，後來我跟人去了上海念書，沒人盯著你爺爺了，他就被人騙的沾上了賭博，一年不到，家底就敗乾淨了！”
“連祖宅都敗了，後來想想，也是因禍得福，要是咱家還有幾十畝地，咱家的成分興許就是地主了，最差也得是富農！”說起後來的事，蕭承又有些慶幸，“你爺爺前兩年去世了，你奶去年也走了，都沒受什麼罪！”
說完他摸了摸女兒的頭發：“要是爸爸早點把你找回來，還能讓你們見上一麵！”
“咱家祖上是不是富裕了很多代，到太爺爺那一輩才敗落下來？”蕭圓沒接老父親的話茬，她才不信便宜爺奶會重視她一個十幾年沒見過的孫女呢。
蕭承一臉自豪：“那可不？咱家祖上還出過進士呢，咱老家那裡還有祖宗的牌坊呢，”說起這個，他又有點羞愧，“就是後來咱家敗了，沒錢打理，那牌坊朽的差不多了！”
“爸爸當初還想著哪天發達了，出錢修修呢，後來我問了人，說那玩意修起來可費錢了~”
蕭圓心說得虧沒錢，不然真修了牌坊，回頭不成了罪證了嗎，蕭圓越聽越沉重，想著趁此機會，一次問清楚，於是她又接著問道：“咱祖上這麼闊氣，老家那邊還有彆的東西嗎？”
“大宅院什麼的，還有嗎？叔叔伯伯他們住哪兒？”
蕭承聽笑了：“還大宅院呢？早幾百年就賣了，祖宅就是最後的宅子了，那玩意一賣，咱家就跟彆人家一樣了，解放前，也跟老鄉們一樣住土坯房呢！”
“你大伯他們現在住的還是後來蓋的磚瓦房，也不大，就蓋了三間，其他還是泥瓦房......”說完他就摸摸蕭圓的頭頂，“之前爸爸隻給老家那邊寫了信，等過年爸爸帶你回老家認認門！”
等他們出來，孫穎看見了就酸溜溜的：“說什麼呢，這麼神神秘秘的，還跑到書房裡頭說去？”
蕭承翻了個白眼：“我們父女說點私房話還得跟你打招呼不成！”想起上次的事，他又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就說唐副司令的事不靠譜吧，現在怎麼樣？以後彆聽風就是雨！”
“還他娘的為那沒影子的事，給我們甩臉子，飯不做衣裳不洗，你要是下次再看這麼著，我就雇保姆！”
“我以往就是太好性子了，才慣的你不成樣子，以後我一定從嚴治家，你給我小心點，這次看在三個兒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下次你要再敢，我絕對不留情麵！”
孫穎心虛：“知道了知道了！”
“我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我那不是擔心你前程嗎，”看蕭承又要罵人，她趕忙識趣住嘴，“好好，我不說行了吧！”
“我以後再不摻和你工作的事行了吧！”
蕭承冷哼一聲：“你是為誰自己心裡有數！”
“我再警告你一遍，以後不要攪合我的事，能升就升，升不上去咱也不爭，咱乾好自己手頭的工作就是為國家做貢獻了！”
“升官發財的事，你不要想！”
孫穎氣恨：“話也不能這麼說吧！”
“咱該爭還是得爭啊，咱要是一點都不知道爭，人不還以為咱們好欺負？”說著她又看向蕭圓，“你好好勸勸你爸爸，怎麼就不爭了？”
“你爸爸乾的比人差了？為什麼把到手的位置拱手讓人？沒這樣的道理，你說是不是？快快勸勸你爸爸，你爸爸最聽你的話，你趕緊跟他說說！”
蕭圓淡淡看了她一眼：“我覺得爸爸做的對，為人民服務怎麼能夾雜私心呢，雖然爸爸現在已經當上了大官，但做人不能忘本啊！”
“那話怎麼說來著，叫不忘初心！對，就是這個詞兒，叫不忘初心，當初爸爸為了什麼參軍啊，那不是為了反抗帝國主義壓迫，趕走日本鬼子嗎？”
“如今國家安定了，鬼子也被打跑了，老百姓都過上了好日子，爸爸的初心完成了，如今能幫著國家培養一些人才，讓部隊後繼有人，就算沒白拿這份工資！”
“還升什麼官啊？那官越大，責任越大，乾起來多累，爸爸打了幾十年仗，身上肯定積攢了一身的傷，咱有那閒工夫多養養身子不好嗎？何必爭著當官，有那位置給年富力強的年輕後輩不是更好？”
“反正我是舍不得爸爸辛苦的，有空在家歇著，陪著我們看看書，搞一搞菜園子，累了半輩子了，下半輩子就該享享福！”
蕭承聽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他仰頭看了看天花板，一時百感交集：“唉，有你這句話，爸爸就在再累也值得！”
孫穎生怕蕭承真聽進去，趕忙說道：“你爸爸才多大啊，就成天想著歇著？你看人華司令頭發都花白了，不還在崗位上乾著嗎？”
“你以前在鄉下，你該曉得啊，誰家老人不是隻要能動還繼續在地裡乾活，憑什麼你爸爸年紀輕輕就要在家歇著？”
“你爸爸現在就歇著，你讓你幾個弟弟怎麼辦？他們還沒成年呢，你爸爸不管他們，你讓你幾個弟弟喝西北風去？”
“你急什麼？我隻是讓爸爸不用急赤白臉的爭著升官，我又沒說讓他現在就退休！就算爸爸現在退休了，他也有退休工資，怎麼就養不活弟弟他們了？再不濟不還有你嗎？孫姨你這麼年輕，又是護士長，一個月工資不少吧，爸爸工資不夠，你再貼補點不就夠了？”
“啥？還要我貼補？”孫穎像是聽了個大笑話似的，手一指外麵，“你出門打聽打聽，誰家讓媳婦養孩子的？再說就我那點工資夠乾什麼的呀，給你吃/雞都不夠！”
蕭圓頓時拉下臉：“我攏共才吃了幾隻雞？有十隻沒有？就那十來隻雞，吃到我嘴裡的也沒有一半，剩下那些錢去哪兒了？”
“我不說你就算了，我是看在三個弟弟的麵子上，才不跟你計較，還沒完了？隔三差五就拿我吃/雞說事！”
蕭承本來因為女兒的話正感動呢，就被自己媳婦當頭潑了一盆冰冰涼的涼水，他板著臉罵道：“成天鬨個什麼東西！”
“不是克扣孩子夥食，就是盯著我上進，家裡都被你鬨的烏煙瘴氣，之前看在幾個孩子的麵上，我都懶得跟你計較了，結果你可倒好，得寸進尺！”
“我明兒就找你領導去，以後你的工資我來領，我再每個月給你娘家寄二十塊錢的生活費，剩下的我給你攢著！”
“不是說為孩子們好嗎？難不成光嘴上說說啊，不得有點表示？你放心，你的工資我不動你的，我都存起來，以後留著給兒子們結婚用！”
“行了，事情就這麼說定了！”說完他就起身，孫穎一把扯住他，“憑什麼？那是我的工資！”
蕭圓看他們又要吵架，就拉著幾個弟弟躲出去了。
蕭建軍時不時就扭頭看看蕭圓，蕭圓被他看的煩了：“看什麼，有話就說！”
蕭建軍撓撓頭：“你真不想爸爸當大官嗎？”
“當大官多威風啊，你為什麼不想？”
蕭圓側頭看著他：“你想當大官，就自己當去，乾什麼盯著爸爸當？”
“你可彆學你媽，你媽就是個官迷，她自己升不上去，就可勁兒逼著爸爸，爸爸憑什麼要按著她的喜好辦事？”
“再說爸爸的官已經很大了，你看這一排房子，排在爸爸前麵的沒幾個，做人得知足！”
蕭建軍左看看又看看：“還真是唉！”
“可是媽媽說當司令更威風！”
蕭圓翻了個白眼：“當主席還更威風呢，你讓她當去啊！”
蕭建軍抿唇，甕聲甕氣的回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媽媽，可她是我媽媽~”
“知道是你媽，我一直給她留著麵子呢！”蕭圓牽著兩個弟弟往家屬院外走，“不然就憑你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我早跟爸爸告狀了！”
蕭建軍小聲嘀咕：“你也沒少告狀啊！”當他傻呢，剛才她不就又告狀了嗎，說起這個，他也覺得他媽腦子真挺笨的，為啥她老是跟姐姐過不去呢，明明她就比不過姐姐，最後每次倒黴的都是她。
蕭圓一噎：“那是我主動告狀的嗎，不還是你媽找我茬，逼的我沒辦法才告的狀麼！”
“但凡你媽客客氣氣的，我乾什麼跟你媽過不去！”
“建軍，你也不小了，你說你媽辦的那些事，有一件拿的出手的嗎？以前也就是你們小，爸爸工作又忙顧不上家裡，才讓她糊弄過來了，這要換成彆家，早就鬨翻了！”
蕭建軍低著頭吭哧吭哧的走著：“總歸是我媽媽~”
“知道是你媽媽，我這不一直給她留著麵子嗎？之前爸爸讓你媽隔天就燉雞，後來你媽不燉了，我不也沒鬨嗎？這還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蕭建軍想想好像還真是，他扭扭捏捏的看了蕭圓一眼：“其實你比我媽媽聰明，她根本就沒占到你便宜！”
蕭圓一聽忍不住揪了他耳朵一下：“什麼意思，難不成我腦子好還是我的錯了？”
“你媽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就是碰上你這麼個孝順兒子！”蕭圓側頭看了他一眼，“放心，我肯定不能讓爸爸跟你媽離婚的！”
“不過建軍，你媽腦子是真不聰明，這個你承認吧！”說著她就湊到建軍耳邊，“你說你媽是不是瘋了，居然攛掇爸爸走偏門，那人還沒退下來呢，你媽就急吼吼的逼爸爸活動關係，得虧爸爸知道的早，製止了你媽，不然讓人知道了，心裡咋想！”
蕭圓連連咂舌：“咱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啊，你媽啥也不懂就跟著瞎摻和，這要是被那什麼特務利用了，咱家不就全完了嗎？”
蕭建軍心中焦躁：“爸爸已經罵過她了，她以後肯定不敢了~”後麵聲音越來越小，這話說的他自己都心虛，就在剛才，媽媽還要勸爸爸爭官呢。
蕭圓瞥了他一眼：“你看，這話連你自己都不信！”
“未免你媽繼續犯錯誤，擾亂咱家正常的生活秩序，我認為咱們要統一戰線！”
蕭建軍有些緊張的看著蕭圓：“你想乾什麼？”
蕭圓看他那戒備的小眼神，沒好氣的給了他一個毛栗子：“什麼眼神呐！”
“都說了不會對你媽媽怎麼樣，你還擔心個什麼？”
“我可不像你媽說話不算話，我最講信用了！”
蕭建軍不自在的彆開臉：“你想說什麼呀？”
蕭圓哼了一聲，不再跟他計較，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會：“.......我也是為了咱家好，要再讓你媽媽亂來，保不齊哪天爸爸就要被你媽害的回老家種地，你想種地嗎？你要想種地，就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