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早上一見到徒弟,就趕忙將她拉到一旁：“你可算回來了！”說著就瞄瞄四周，“你沒事吧？”問完就上下打量徒弟，甚至還想扒開人衣裳看看,嚇得蕭圓連連往後縮。
“我沒事，外麵傳言都是假的！”
李姐這才訕訕收回手：“真的？你確定？”
蕭圓理好衣服：“真，怎麼不真？我還能拿這事騙師傅不成！”
“再說了,人就算有怪癖，也不會在這時候暴露出來吧,不得等到扯了證定下名分以後？”
李姐一拍腦袋：“唉,都怪那幫子小人,我都被她們說糊塗了！”
“你是不知道，這些日子你們不在,廠裡都傳成什麼樣兒了？我剛開始也不信，後來聽的多了,一個個說的跟親眼看見似的,我就”
“算了，不說了,你們這趟回家還順利吧？那邊婆婆沒為難你吧？”
“順利！特彆順利,順利的我都不習慣！”蕭圓一邊小聲跟師傅嘀咕，一邊換衣服,等師徒倆換好工裝,就往外走，路上還碰到了鄧科長，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蕭圓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不過人最後什麼都沒說，隻同情拍了拍蕭圓的胳膊就走了。
“你說她什麼意思？”到了外麵,蕭圓就忍不住吐槽，“想說又不說，最後看我那什麼眼神，至於麼。”
李姐回望了一眼辦公室：“她就那樣，慣會裝模作樣的！”
“我看著難受，有話想說你就大大方方的說唄，結果又憋著不說！”
“還能為啥啊，不就是怕得罪人麼。”李姐拉著徒弟就往車間走，“趕緊跟我說說你在鄉下的事兒。”
“你說咱們鄧科長也姓鄧，該不會跟軋鋼車間的鄧主任是親戚吧？”因為鄧主任的關係，蕭圓變的敏感。
李姐停下沉吟：“應該不是吧，我沒聽人提起過啊~”
“我都進廠十來年了，從來沒聽說過，應該不是！”
“咱們廠姓鄧的挺多的，你彆多想。”
蕭圓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我猜那些傳言就是鄧主任讓人傳的！”
“你說這人咋這黑心呢，他為什麼被擼心裡沒點數嗎，怎麼就老揪著林主任不放？這一出又一出的，都沒完了！”
李姐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要不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呢，那鄧老頭就是攪屎棍，你男人得罪他了，他找不到出氣筒，可不就找你男人撒氣嘛！”
“自己臭了不算，還得把你男人搞臭！”
“你讓你男人小心些吧，現在人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膽氣足著呢！”
蕭圓被她一口一個‘你男人’說的不好意思：“還沒扯證呢！”
“那不是早晚的事麼！”李姐看的好笑，“你也太那個了吧，又不是頭回跟人處對象，說你兩句，還跟個大姑娘似的臉紅？”
蕭圓當然不承認：“曬的！”她指了指頭頂上的太陽，“這麼大的太陽，你不熱？”
李姐看看頭頂的大太陽，興許就是自己搞錯了吧：“這天真是越來越熱了！”
“咱們走快點，進了車間就沒這麼曬了！”
蕭圓還是慢悠悠的走著：“車間裡是不曬，但比外麵還熱呢！”要說鋼鐵廠冬天最舒坦，那夏天就最難受，車間到處都是爐子，一進去身上的汗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淌。
李姐一聽也慢了下來：“差點忘了！”
“哎，你說我咋回事，最近總犯迷糊，我該不是老糊塗了吧！”
蕭圓看看她還烏黑的頭發：“你才多大歲數啊，就老糊塗了？人七老八十還沒老糊塗呢，你個還沒到四十的急啥？”
“也是！”李姐頓時被安慰到了，突然她一拍大腿，“還有件事我沒跟你說呢，乾閨女，你還記得吧？她回來了！”
“記得，怎麼不記得？她還敢回來？”
蕭圓忘了誰也不會忘了她啊，想當初她還跟她打過架呢，好久沒聽說她的消息了，不是說被‘借調’出去了嗎。
李姐一臉神秘：“人怎麼不敢回來，人這不就光明正大的回來了麼！”
蕭圓翻了白眼：“師傅，你又跟我賣關子！”
“有話你就說唄，你說你老抻我有意思嗎？”
李姐氣的想打人：“你這人最沒勁了！”都不知道配合她一下！
蕭圓歎氣：“你說我現在哪有心情猜謎語！”
“我昨兒才剛回來，屁股都沒坐熱呢，就有人拉著我勸我早點跟林主任分了，後來又聽說那些傳言.....唉，我都快煩死了！”
李姐被徒弟說的不好意思：“哎呀，我跟你說還不行？”
王處長昨兒晚上就知道林主任回來了，隻是想著他累了一路，就沒去找人說那事兒，今兒一早他就等在廠門口。
等到人來了，就把他拉到一邊把他不在的這些天發生的事都說了：“.....你趕緊想想辦法，不然你這名聲，嘖嘖，怕是要臭大街了！”
林主任看他幸災樂禍的樣子，斜著眼睛冷冷的看著：“我名聲臭了，你就這麼高興？”
“哼，你小子也有今天！”王處長咧著嘴，一臉得意洋洋：“反正我就高興了，不行啊？！”他可是個記仇的人，想當初，這小子可沒少笑話他。
林主任似是知道他心裡所想：“聽說你的老部下回來了？”
“還是王哥會調教人啊，人都走了還想回來，佩服佩服！”
這下王處長笑不出來了：“你聽說了？”
“唉，你說這都他娘的叫什麼事兒啊？那麼個禍害居然還想回來，反正她想再來我們部門，是鐵定沒門！”
兩個說著就往廠裡走，王處長一路上嘮嘮叨叨：“你說姚書記不會真讓她回來吧？我跟你說，那丫頭年初就嫁人了，嫁的還是姓萬的手下，聽說那男的為了娶她還把原配媳婦給踹了！”
“聽說那原配媳婦都給人生了三個孩子了，人娘家人怵那男的，都不敢上門鬨，就那麼捏著鼻子認下了，真是造孽喲！”
“也不知道姚書記咋想的，那丫頭都跟萬主任他們攪合到一起了，還管她乾什麼呀，趁早割袍斷義才是正經！”
林主任被他念叨的頭疼：“你都知道的事兒，人姚書記能不知道嗎？”
“你當這書記是白當的！”
“行了，你就放心吧，姚書記絕對不會讓她回來的！”
王處長這下放了心：“我就說嘛！”
“你不知道，我這一聽說那丫頭回來了，我就愁的睡不著覺啊，就怕姚書記一心軟——”
“有了你這句話，我心裡總算踏實了！”
林主任無語：“這不是明擺著的是嗎！”
王處長翻了個白眼：“我這不是怕姚書記扛不住嗎？”誰不知道姚書記是個心軟的，萬一他再一心軟......誰能說的好呢！
“姚書記扛不住，不是還有羅嬸子嗎？”羅嬸子可是把那丫頭給恨毒了，姚書記即便鬆口，他媳婦也不會答應的。
王處長一聽就佩服的直點頭：“還真是！”他怎麼把羅嬸子忘了呢！
“還是你厲害！”
林主任無所謂，問起了彆的：“那丫頭回來了，住哪兒啊？”
“你都想不到！”說起這個，王處長的臉色就有些詭異，“那丫頭住進劉彪家裡了！”
這下林主任倒是明白王處長詭異的臉色從何而來了：“怎麼住到他家去了？”
“他們住一塊，她男人能答應？”
王處長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你這就小瞧人家了吧，人劉小子自己搬出去把屋子讓出來給那丫頭住！”
“我都不知道那丫頭幾時跟劉小子有上了交情！”
林主任再次無語：“這還用人問嗎？”劉彪是個滑頭的，沒好處的事情他會乾？既然都是萬主任的手下，劉小子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怎麼著也得幫忙照顧一下啊。
王處長直搖頭：“那丫頭算是廢了！”要是真打算跟姚書記和好，就不應該跟革委會的扯上關係，腦子這麼不清楚，以後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林主任也是這麼想的：“行了，不說她了！”
“我有件事想托你幫忙......”
中午吃飯時間
楊振華就來找林主任說事兒，先說了流言的事情，他看林主任已經有了成算，就沒多管，轉而跟他抱怨起彆的事來：“唉，你說這都什麼事啊，讓我處理，我去處理啥啊，我都不認識人家！”
楊振華都快氣死了，明明就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好嗎。
林主任倒是大概明白：“大概就是因為你跟她不熟，處理起來才會相對客觀！”他倒沒想到姚書記會讓楊振華去處理乾閨女的事兒。
楊振華也猜到是這個原因，可他還是不想摻和：“要我說，姚書記就是糊塗了，那丫頭我雖然沒見過，但她的事兒我可是聽說過不少，都那樣了，還管她乾什麼？”
“就不怕人這次又是懷著不良居心過來找事的嗎？”
“人有親疏遠近，姚書記畢竟養了她兩年，感情自然不一般，不過你也不用有心理負擔，直接實話實說就行了！”林主任還是頭一次見楊振華跳腳，好心的勸解了兩句。“那丫頭什麼德性，大家心裡都有數，隻要她還跟革委會的牽扯不清，她就甭想回來！”
見好友跟他想的一樣，楊振華長舒一口氣：“真是好事沒我的份，得罪人的事倒是想起我來了！”
林主任拍拍他肩膀：“咱們楊主席怨氣不小嘛！”
楊振華翻了個白眼：“這事攤你頭上，你不煩？”
說著他突然想起這人還被那丫頭嫌棄過，頓時好奇的打聽：“哎，聽我媳婦說，早前姚書記還想把她介紹給你？”
“怎麼回事兒，跟哥們說說唄！”
“嗬，剛還愁眉苦臉，這會就又精神抖擻了？”林主任立馬黑了臉，“我看你就是閒的，回頭我給你找點活乾！”
楊主席看的好笑：“你就是不說，我也能打聽出來，你還不如跟我說說呢！”
林主任懶得搭理他，徑直往外麵走。
“哎哎，這就生氣了？”楊振華連忙追了上去，“行了，我不問你行了吧？”
“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我不就開個玩笑嗎？”
林主任停下腳步：“你有這閒工夫，還不如早點把乾閨女的事兒處理乾淨！”
“那丫頭就是個麻煩精，她一天不走，就會惹一天的麻煩，搞不好回頭還得你去收拾爛攤子，我要是你，立馬連哄帶騙將人趕走！”
楊振華一想到那事兒，也確實沒心思跟他說笑了：“行行，我這就處理乾閨女的事兒！”說完扭頭就要走，剛邁出去兩步，又回過頭，“你彆光說我，你自己也當心吧，萬一被蕭同誌知道了你的‘怪癖’，小心人把你踹了！”
林主任一聽氣的就要追上去跟人打架，不過楊振華是個機靈的，剛說完就拔腿跑了，連片衣角都沒讓人沾上。
本來他還打算中午去媳婦家看看的，這下也不去了，他得早點把流言壓下去。
革委會
苗主任最近心情不大好，他都以為把劉彪壓的死死的，再不能翻身了，結果這小子不知道又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搭上了曹偉春，興許早就搭上了關係了，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曹偉春是革委會裡管紀律的，算是二把手了，不知道那乾閨女怎麼就跟了他，當初不是說要給萬主任當兒媳婦的嗎，苗主任琢磨了一會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這回曹偉春媳婦回來，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之前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難不成萬主任又要跟姚建新掰腕子了？苗主任越想越喪氣，他隻覺得萬主任沒把他當自己人，什麼事都不跟他說，搞的他跟睜眼瞎一般。
苗主任有些坐不住，招來自己的心腹商量：“你說萬主任想乾嘛呀？難不成還真想跟姚建新掰腕子？就算掰贏了又怎麼樣，難不成上麵還能把鋼鐵廠交到他手裡？”
“可能萬主任有什麼彆的想法吧！”心腹還沒有苗主任知道的多呢，他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苗主任歎氣：“萬主任也是，有想法也不知道跟我們通個氣，搞的我們這些人很是被動！”甚至他這個主任還沒有劉彪那小子知道的多。
“那小子最近在忙什麼呢？”曾經的得力手下，如今卻是連個名字都沒有了。
“除了前兩天去了一趟市裡，其他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你市裡有熟人嗎？或者咱們手底下有在市裡混的親戚嗎？”劉彪前兩天去了一趟市裡，這事他當天就知道了，可就是因為這一趟，苗主任心裡才越發覺得慌。
心腹自己是沒有的：“我回頭問問他們吧！”
“咱們在市裡沒人，上麵有個風吹草動我們都不知道！”苗主任一想到現在他一無所知，就憂心忡忡，“乾閨女那邊呢？”
“還在廠門口堵她乾爹嗎？”
心腹點點頭：“還是老樣子！”
苗主任嘖嘖出聲：“你說她想乾什麼呀？市裡說不好，可在鋼鐵廠，她是個什麼性子，誰不知道？她做那樣子給誰看？”
“姓姚的隻要不是傻子，就不能上了她的當！”
“她那後爹的情況查出來了嗎？”
“正準備跟你說呢！”心腹立馬上前耳語一番。
苗主任聽了直搖頭：“你說那丫頭得傻成什麼樣兒，才能被她親媽賣了還得幫人數錢？”
“我要是她爹，我得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
心腹不說話，苗主任也沒指望他說出什麼來：“你去把這消息透給姓王的！”
“主任，這，這是不是不太好？萬一被萬主任知道了”
苗主任一擺手：“讓你去你就去，出了事有我擔著，你怕個球！”他娘的，他都要被擼了，還管那些個？
心腹看苗主任堅持，隻好出去辦了。
苗主任跟心腹聊了幾句，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心情稍稍好了些，等人一走，悠閒的喝了口茶，叫你們使壞，叫你們撇開我，叫你們不把我放在眼裡，我讓你們雞飛蛋打落一場空！
“左大誌轉業到咱們市了？”姚書記輕聲念叨著，到這會，他也知道那丫頭突然回來是為了啥了，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彆的什麼情緒。
失望嗎？早就失望過了，傷心嗎？也還好，又不是自己女兒，隻是他心裡還是不好受，替自己死去的戰友可惜，好好的女兒被養廢了。
楊振華看姚書記久久不說話：“您，您沒事吧？”
“興許還有彆的隱情，我再查查！”
姚書記很快收斂心神，他擺了擺手：“算了，不用浪費時間了！”
“你跟她說，既然已經嫁了人，就好好跟人過日子，彆再瞎折騰了！”
“晚上你上我家裡一趟拿點東西，回頭你替我給她，就當是補給她的嫁妝了~”
楊振華鬆了口氣：“我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