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看著一籮筐的隨禮,隨便翻了翻，就拍拍手上的灰，跟老太太說道：“都是些吃的穿的,細糧留著娘吃，大塊的布料也給您老留著，剩下的就讓二弟三弟他們分分吧。”裡麵細糧沒多少,大塊的布料也沒兩塊，應該是村支書會計他們送的。
“這兩天吃了家裡不少菜就當給他們補償了！”昨兒酒席吃掉的糧食一部分是跟生產隊‘借’的,一部分是家裡的存糧,那麼老些糧食,給錢又不合適，就這麼著吧。
還有極少一部分隨禮給的現金,除了林主任幾個戰友，村裡人都是三毛五毛的給,加一起也沒幾塊錢,賬是村裡會計幫忙記的，昨兒交賬的時候都跟林家核對過了,二房三房都知道。
“中！就按你說的辦！”老太太精神不大好,對大兒子的安排沒有異議，本來她也猜到老大會這麼乾。
“昨兒你媳婦沒說什麼吧？”
林主任一想到昨兒的事兒,臉就黑的不行：“說什麼？都還是孩子,你讓她說什麼？”
三弟妹為了兒子差點發瘋把親閨女打死，他們還敢說什麼嗎，說了最後還不是打孩子,小侄女才十來歲，他們做長輩的還真要逼死孩子不成！
隻能算了！
老太太一噎：“唉，你這人！”
“怎麼說話這麼衝！”
“到底是一家人！”老太太過意不去,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難啊！
“我知道啊，我們不是一句難聽的話沒說嗎？”昨兒看三弟妹那麼打孩子，他就一句話都懶得說了。
打給誰看呢！
老太太知道大兒子是真生氣了，不過想到昨兒好好的大喜日子被霍霍成那個樣子，她也氣的不行：“回頭我會說老三的，讓他管管媳婦兒，哪有那麼打孩子的，四麥還小呢，就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好好教就是了！”
“五柱也得好好管教，虛歲都七歲了，不小了，明年就能上學了，哪能那麼慣著！”
林主任不看好：“老三家的把個兒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能舍得下狠手管？”
想到自己之前還答應給小侄子安排工作，林主任不禁有些後悔，就衝三房這麼寵孩子，以後孩子能學好才怪，把這樣的人推薦給戰友，不是害人嘛。
最後闖出禍事來，搞不好還得找他，什麼搞不好，是一定會找他！
想到這裡，林主任眉頭皺的死緊：“老三這麼慣兒子，以後大了，不定惹出什麼禍事來，到時候指望誰搭手？”
“小事還好說，我做大伯能幫就幫了，要是惹出天大的事怎麼辦？”
“這事我們廠就發生過，有個跟我關係好的工友，他老家兄長生了一堆兒子，好不容易生了個閨女，就跟咱家五柱一樣寵的跟眼珠子似的，你猜最後怎麼著？”
老太太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問道：“怎，怎麼著了？殺人放火啦？”
林主任一拍桌子：“猜對了！那丫頭後來嫁了人，她男人得了絕症，不過一年兩年也死不了，那丫頭等不及啊，直接一包老鼠藥把人弄死了！”
“她娘家人寵閨女呀，知道了不光不罵，還幫她遮掩，後來暴出來了，那姑娘爹娘還帶著一大家子人上城裡來找我工友求情呢，我工友本來好好的國家乾部當著，眼瞅著沒幾年就要退休了，被他們害的直接回老家種地去了！”
“我那工友媳婦直接跟他離了婚，帶著幾個孩子回娘家了，那姑娘娘家人全都打成了壞分子，一大家子人齊齊整整全去農場改造了，你說害不害人？”
“這還是個閨女呢，被家裡寵著寵著就把膽子練出來了，連人都敢殺！五柱現在已經養歪了，要不管好了，以後，興許就沒以後了，不定哪天就在山裡沒了小命！”
“這都算好了，起碼不連累家人，要是像那姑娘似的，鬨出人命，自己吃槍子不算，還要連累家裡人！”
老太太已經聽傻了：“真....真殺人了啊？”
“這我還能騙你不成，那事鬨的特彆大，還上報紙了呢，回頭我就寄給你們看！”
報紙上都寫了，那肯定是真的了，老太太老臉發白：“那，那現在咋辦呐？老三家盼了十幾年才盼來一根獨苗苗，平時寵點兒我就沒當回事兒，哪裡想到那孩子那麼能鬨騰呢！”
林主任頭疼，就是因為一根獨苗苗，才會那麼寵，就衝昨兒三弟妹的瘋勁兒，以後要是五柱出了事，老三倆口子肯定會像於老頭家親戚一樣鬨上門，指不定鬨的更凶，到時候再知道自己媳婦的把柄......
林主任不敢再想下去：“你平時多勸勸吧，我這兩天就找老三倆口子好好談談，他們要是不聽勸，繼續把孩子寵的無法無天，我為了自己個的下半輩子，少不得跟他們劃清界限了！”
“不，不至於吧，都是一家子骨肉，怎麼就要劃清界限了？你放心，回頭我一定盯著老三倆口子，不讓他們那麼寵孩子！”老太太嚇的聲音都在打顫。
“我也是沒辦法，我不能生，以後全指著幾個繼子繼女養老，真要是被小侄子連累趕回老家種地，我現在這家也就散了，到時候回老家了，幾個侄子侄女自己都過的苦巴巴的，我還能指望他們養老不成？”林主任說出來的話冷冰冰的，但又讓人覺得合情合理。
老太太無法反駁，張了張嘴，最後歎了一聲氣：“唉，你侄子還小呢，咱現在不是還沒到那步嗎，你放心，娘說管肯定會管，絕對不能讓你小侄子害了咱們一大家子！”
“行吧，反正這些話我到時候會跟老三倆口子當麵再說一遍的，他們倆口子要是不想老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就繼續寵吧！”說完林主任就從老太太屋裡出來，轉身回了自己屋。
蕭圓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某人鬨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幾點了？”
林主任看了一下表：“快七點了，起來吧！”
“昨兒還剩了點雞湯，早上有雞湯麵吃！”
蕭圓猛的從床上坐起來，狠狠搓了搓臉：“我又起來晚了！”
“你也是，早上起來都不叫我一聲！”
“又沒什麼事，起來那麼早乾嘛？”林主任坐在床邊，將隨禮的事兒說了，“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帶了還占地方。”
蕭圓無所謂的點點頭：“你安排就行！”
“哎，你沒給小姑子分點？”
“為什麼要分給她？她一毛錢的隨禮都沒給，帶著一家四口白吃了一頓，我還要給她分東西？我要是分了她，回頭二弟妹跟三弟妹不得鬨？”
說起這個，林主任也有點寒心，當初為了這個妹妹結婚體麵，他可是沒少給好東西，結果她連塊布頭都沒給他準備，人老二老三還給他準備了全新的床單被套，還有新臉盆痰盂啥的呢。
蕭圓聽的好笑：“你還計較這個呢！”
林主任白了她一眼：“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再說了，這兩天都是二房三房的在忙，辦席麵還用了家裡不少糧食跟蔬菜，我總得給人貼補一些。”
蕭圓點點頭：“是該這麼著！”
“家裡的肉菜都吃完了，你要不今天再去買點兒？”是真能吃啊，他們買了十五斤的肉，又殺了四隻雞，全吃光了，連多準備的餅子饅頭都一個沒剩下。
哦，也不是，林二媳婦還偷偷藏了半隻雞！
林主任歎氣：“這要不是昨兒求人幫忙，也不能將那麼些肉都做了！”本來他是打算留五斤肉自家吃的，沒成想來了一堆小夥兒，一頓就給造沒了。
“老三那麼慣孩子，以後遲早要出事，最後倒黴的卻是我們，回頭我得找他們談談！”
蕭圓想想昨天的事兒，也有些生氣：“是得跟他們說，不然孩子大了不成器，倒黴的還不是他們？”
林主任冷笑：“那可不一定，人家到時候豁出去，對著我這個最出息的大伯納頭就拜，我還能不管？”
“行吧，橫豎你林家的事，你不操心誰操心！”蕭圓下了床，看他還不走，推了他一把，“我要換衣服了！”
林主任側頭瞄了瞄：“你換就是了！”
蕭圓氣的瞪眼：“你不出去，我怎麼換？”
“遲早要坦誠相見的！”林主任依舊不動如山。
“滾你！”蕭圓連推帶搡硬是把人給轟出去了。
林主任站在門口摸摸鼻子，小聲嘟囔：“有什麼好害羞的呀，早晚不都得看見麼！”
“大哥，你怎麼把東西都給她們了？”林小妹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一把抓住大哥的袖子，“既然要分也應該平分啊，憑什麼隻給兩個嫂子，不給我啊？我不是你妹妹嗎？憑什麼我一份沒有！”
“兩個嫂子忙前忙後，我也沒閒著啊，你怎麼就隻給他們，不給我？”
剛才老太太叫倆個嫂子進去分東西，她也跟著湊了上去，結果居然沒有自己的份，她連塊布頭都沒有撈著，你說氣人不氣人。
林小姑這麼鬨，兩妯娌立馬追了過來，生怕她鬨一鬨，大伯子一心軟，到手的東西就少分一份。
“小妹你就彆鬨了，剛才娘都說了，這些是給我們兩家的糧食貼補，為了給大伯辦席麵，家裡的糧食，還有地裡的蔬菜都用光了，外頭還欠了好些，大伯心裡過意不去，這才給我們補償的。”
“就是啊，你兩手空空的就來了，在家白吃白喝好幾天，可以了！”
林小妹臉漲的通紅，梗著脖子狡辯：“這是我家，我吃家裡幾口糧食怎麼了？再說我也沒吃你們的口糧，我吃的是我娘的，吃的是我幾個哥哥的，用的著你們在這說三道四？”
“都給我住嘴！”林主任不耐煩聽幾個女同誌吵架，大吼了一聲，“一天到晚吵，就不能消停點兒！”
說著就把目光轉向林小妹，“娘一把年紀，她的口糧是哪裡來的，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吃她的，跟吃家裡其他人有什麼區彆？”
“你兩個嫂子不說，是她們善心，這要換成彆家，你看人說不說你？”
“還有那些隨禮的東西，是我給他們的，昨兒來的那麼老些人，蔬菜糧食吃了多少，你也看見了，真要算起來，我還要倒給二房三房錢呢，隻是給錢就見外了，這才把東西折給他們，你有意見？”
林二媳婦跟林三媳婦聽了心裡熨帖，可不就是嗎，家裡米缸都空了，這要不是新糧馬上就上來，她們心都慌了，還有地裡的蔬菜，除了些太小不能吃的，剩下全摘了，接下來大半個月，她們想吃菜都得問人借呢。
出了這麼多東西，不心疼是假的，可大伯子真要給錢，他們又哪裡敢要，現在這樣就挺好。
林小妹臉拉的老長：“你就是偏心！”
大哥每個月都會寄錢給老太太，最後那些錢不都到了二哥三哥手裡，大哥辦酒，他們出點糧食不是應當應份的嗎？再有蔬菜，那玩意又不值錢，過幾天新菜就長出來了。
兩妯娌得了好，立馬就維護起了大伯子，
“你這話說的，我都替大伯寒心！咱家誰都能說大伯子偏心，就你不行，你忘了，當初是誰給你安排的工作？要不是大伯子，你早跟我們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了，哪裡還能過的這麼滋潤？”
“就是，平時大伯子寄啥包裹來，哪回少了你的份？你前些年結婚，大伯還給你陪嫁一台縫紉機呢，這回大伯結婚，你出啥了？啊？兩手空空的就來了，虧你也好意思！要我，我早臊死了！”
剛才林小妹還能撐得住，這回被三嫂揭了皮，小臉青白：“我，我，那個，不是我不送，實在是，實在是大哥什麼都不缺，我這才”她是真覺得沒什麼東西拿得出手，這才想著等以後尋摸到好東西再送過去。
“你可拉倒吧！送禮就是送個心意，你要是不富裕，送塊布也好呀，什麼都不準備，空著手就來了，完了還要分人家的隨禮，說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林小妹還從來沒被人這麼下過臉麵，頓時氣急：“就你也好意思說我？你們平時少占大哥便宜了？大哥每次寄回家那麼多東西，你們嘴上說是給老太太吃，最後老太太能吃上幾口，我們心裡都有數！”
“還有這次辦喜酒，葷菜都是大哥買的，糧食的大頭也是大哥買的，你們頂多隻出了點零碎，就這也好意思舔著個大臉分人家的東西！”
“是，我是不要臉了，你們倆又能好到哪裡去，咱們大哥不說二哥，誰也彆說誰！”
林三媳婦繃著臉還想再吵，就聽老太太的拐杖咣咣的敲著：“都吵什麼？啊？都是一家子親兄妹，就不能各讓一步？”
“整天吵吵吵，是不是非得老太婆死了，你們才能消停？”
林小妹小聲哽咽著：“娘你是不知道，她們剛才都欺負我，說的可難聽了，我不就在家吃了幾頓飯嗎，咱家又不是吃不起，至於這麼埋汰我嗎，搞的我跟要飯的似的！”
林主任沉下臉：“你說的話好聽？”
“分隨禮的事是我拿定主意的，你有什麼資格鬨？現在還在老太太麵前講歪話，你想乾什麼呀，嗯？還真想把這個家鬨的四分五裂才高興？”
說完又掃了兩個弟妹一眼，“行了，時候不早了，趕緊準備吃早飯！”
妯娌兩個瞄了一眼小姑子，扭身就往外走。
老太太等兒媳們出去了，就舉著拐杖打女兒：“你個死丫頭，我剛都跟你說了，你還鬨，你鬨什麼，你家缺吃喝了？啊？至於為這麼點子東西跟你嫂子們鬨嗎？”
林小妹不停的躲閃著：“我就是氣不過嘛！”
“憑啥她們倆都有，就我沒有啊，他們是弟弟，我是妹妹，總不能偏心弟弟，就不認妹妹呀！”說著還往林主任那裡瞟。
老太太眼睛看不見，空打了幾下見打不著人，就停下來喘氣：“你還說？”
“你倆嫂子忙前忙後，你乾啥了？啊？當我還不知道你麼，東竄竄西竄竄，裝個樣子罷了，屁事不乾，還想分東西，誰慣的你！”
“這樣，你大哥喜酒也辦過了，吃過早飯，你就回去吧！”
“沒的留你還留出仇人來！”
林小妹瞄瞄老娘，又瞄瞄親大哥，見沒一個人留她，氣的一跺腳：“走就走，當我稀罕在家待呢！”說完就跑進屋裡收拾東西去了。
老太太聽到啪的一聲關門聲，氣的大罵：“摔門給誰看呢！”
“老太婆辛辛苦苦的拉扯你長大，難不成還欠你的不成？”
“一個個的，就知道甩臉子給我看，有本事你以後都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