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姚書記不說話了，確實，這都年底了，沒什麼事，誰會大年底的上人家裡來串門？
“行了行了，這事我就跟你說一說，沒彆的意思。”羅鳳英見老頭子不說話，勾了勾嘴角，“趕緊吃飯，吃完我還得回家伺候那祖宗呢。”
說起那位來，羅鳳英又忍不住提醒，“哎，她老那麼賴在家裡也不是事兒，怎麼還想躲一輩子啊？這廠子又不是咱家開的，人都看著呢！”
姚書記隨意的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就跟她說，讓她明兒個就來上班，之前.....就當是請假了。”
......
臨走，羅鳳英又仔細叮囑了一番：“人小慧隻告訴了我一個人，你可彆說漏嘴了，讓我難做人！”
蕭圓這幾天過的還不錯，雖然那天被人莫名其妙的惡心了一番，但隨後讓小嫻出去轉了一圈，預料中的謾罵居然沒有，大家說的也不是她的事，也不是她幾個孩子的事，她一下就放心了，至於彆人的事，她如今一殘廢，實在沒那本事替人操心。
後麵王處長又讓人送來了煤球，新被子也縫好了，加上之前鄧科長又幫忙采買了一批東西，她們母女倆的小日子立馬好過了不少，現在隻要再做一身棉襖，這個冬天就妥了，所以這兩天蕭圓的心情是真不錯，日子越來越有奔頭了。
隻是有一件事比較讓人煩心，就是那人老不來拿被子，他不來，她又沒法去送，讓小嫻去.....那不跟自己去一個樣兒嗎。
蕭圓現在就愁這事兒了，她腿腳得過完年才能好，難不成還真等到那時候才還回去？人家老爺們可也隻有這一床被子過冬呢。
這被子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那隻能讓他自己來拿了，蕭圓琢磨了兩天，寫了個條子，讓人晚上來一趟，把被子拿回去，回頭等她腿腳好了，再好好報答之類。
這天下班，林主任就被人塞了條子，當時天已經快黑了，他隻看見一個人影兒，不過他還是認出來了，他翹著嘴角將紙條揣進口袋裡，等回到家打開一開，本來翹著的嘴立馬耷拉了下來，嗬，可真是個翻臉無情的人啊！
想讓他去拿被子，他就不去，急死她！
蕭圓在家等啊等啊，等到快十一點了，都沒見著人，最後實在熬不住才睡了，臨睡前還在擔心，該不是雪天路滑摔到哪兒了吧，等第二天一醒來，就打發了小嫻出去打聽，可千萬彆真摔倒了，那她罪過就大了。
小嫻出去轉了一圈，還帶了兩個小的回來，也沒有聽說誰摔倒的消息，蕭圓暫時把心放下了，轉而開始做棉襖，給小嫻做的這件已經完成了大半，再隻要縫上兩個袖子就好了，她今兒就想做好這個，不過這會看見孩子們來了，準備待會給倆寶貝量一量腳，等閒了，就給倆孩子做兩雙新棉鞋。
上次因為包子的事，大寶小寶也被蕭圓好好教育了一番，如今還記憶猶新，這會乖的不得了，蕭圓給了他們幾顆糖，三個孩子就蹲在火盆邊上玩，一會烤烤花生，一會烤烤紅薯，倒是高興的很。
蕭圓眼睛累了，就抬頭看看幾個孩子，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於家
“這裡這裡，”張小慧指著一犄角旮旯驚叫，“麥芽啊，你是怎麼打掃的呀，怎麼這裡還全是灰？”
今兒個周末，剛好是跟小林相看的日子，昨兒晚上吃飯的時候，就說好了今兒一早就要檢查衛生，爭取給人留下個好印象。
這不，張小慧吃過早飯，就開始檢查衛生，檢查的格外仔細，她手上戴著個白手套，走到哪兒劃到哪兒，隻要手套上沾上點灰，她都要說上兩句，更彆提櫃子後麵還真全都是灰。
“麥芽啊，你彆嫌大伯娘說話難聽，你，你怎麼連打掃個衛生都這麼偷工減料啊，桌子，桌子抹的不乾淨，掃地，掃的不乾淨，這裡乾脆就當沒看見，不打掃了。”
張小慧指著櫃子後麵厚厚的一層灰，一臉的失望，“你大伯還老跟我誇你，誇你特勤快老實，你就是這麼勤快老實的？”
於麥芽這會已經氣瘋了，她發現了，她這大伯娘就是不待見她，不然怎麼老找她茬呢，那櫃子後麵有灰不是很正常嗎，誰會去看啊，偏她大驚小怪的叫喚。
於老頭這會臉色也不大好：“差不多行了啊，人小林又不會特意鑽到那地兒去檢查！”老太婆也太較真了些，那地方誰會去看，有些人家幾十年不打掃也是正常，何必雞蛋縫裡挑骨頭呢。
“你什麼意思，該不會以為我想難為麥芽吧？”
於老頭耷拉著眼皮：難道你不是嗎？
張小慧看著伯侄兩個都是一副臭臉，冷笑一聲：“天地良心，我這掏心掏肺的為麥芽好，反倒招你們嫌棄上了，行，既然嫌我事兒多，那我不管了，你們自己招呼去吧！”
說著就把手上戴的白手套給摘了下來，扔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做飯用的主要食材都買好了，就是沒幾樣蔬菜，你讓麥芽等會去菜市場看看。”
於老頭一看老伴要穿外套出門，就有些傻眼：“都這會兒了，人小林馬上就要來了，你，你現在要出門？”他還打著她的名頭讓人來的，這要是走了，他怎麼跟人解釋去？
於麥芽這會也不敢跟人彆苗頭了：“大伯娘，你彆走啊，我年輕不懂事，你千萬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張小慧這邊扣著扣子，聽人說的這麼好聽，看了她一眼，又繼續扣扣子：“我個長輩跟你個小輩置什麼氣啊，我就是覺得自己脾氣不好，怕留在這裡礙事。”
扣好了扣子，張小慧就往門口走：“行了，你們抓緊時間忙吧，我先去醫院看看。”
於老頭伯侄兩個人這會都心虛著呢，哪裡敢讓她走，一邊一個將張小慧給拉了回來，於老頭將老伴按在沙發上：“哎呀，一把年紀了，怎麼氣性還這麼大呢，我不就說你一句嗎，你還跟我生氣了還？”
“我生你什麼氣啊？”張小慧作勢又要站起來，“我就是想去醫院看看，跟剛才的事一點關係沒有。”
於老頭要是能信就有鬼了，他又將人按下來，好聲好氣的跟人打商量：“你就給我個麵子吧，人麥芽今兒這麼大的事，說不定後半輩子就指著待會兒了，你說你個做大伯娘的怎麼能不管？”
張小慧無奈一攤手：“我怎麼管？我說了她又不聽？”
“我聽！”到了這會兒，就差臨門一腳了，於麥芽萬不敢跟大伯娘唱反調，為了自己的下半輩子，為了兒子的前程，她必須得忍，想明白了的麥芽咬了咬牙，“大伯娘，我聽話，你說怎麼改我都聽你的！”
不就是打掃個衛生嗎，她打掃就是了，隻要能留在城裡，讓她天天給人打掃都行。
“行了行了，人麥芽第一次幫咱家乾活，不知道你的那些規矩也很正常，你再教教就是了，你放心，這會她一定認真打掃！”於老頭幫忙打著圓場，“麥芽，你大伯娘也是為你好，你可得認真打掃，等會人來了，咱們也有底氣！”
於麥芽連連點頭：“你放心，大伯，我這回一定打掃，保證讓大伯娘滿意！”
張小慧見兩個人一唱一和，也懶得拆台：“行吧，你就按著我剛才說的，你再去打掃一遍，我呢，就幫你去菜市場跑一趟，省得你打掃完了，那邊新鮮菜都賣光了。”
等人出了門，於老頭這才安慰侄女：“麥芽啊，你千萬彆多想，你大伯娘就是那麼個性子，心是不壞，就是嘴巴有點不饒人，她那麼說你，也是希望你好......”
麥芽識趣的點點頭：“大伯，我知道。”怕大伯還要再念叨她，她趕忙拿起拖把就準備開始打掃，“大伯，時間不早了，我先收拾一下屋子吧！”
於老頭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都快八點了，也不敢再耽誤，卷起袖子就要幫著一起：“咱們一起弄，很快就能弄好！”
於麥芽連連阻攔：“不用不用，咱家也不大，我一會兒就弄好了！”
不過還是沒攔住就是了，伯侄兩個一個拖地，一個抹灰，忙的不亦樂乎，張小慧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她冷眼看著也沒說什麼，心裡想著以後家務活也不能老她一個人乾了，有些人這不是乾的挺好的嗎。
於老頭邀功似的看著老伴：“你看看，現在乾淨了吧？”於老頭看著鋥光瓦亮的桌麵，櫃子，忍不住的激動，“簡直太乾淨了，咱家過年都不用大掃除了！”
張小慧四周掃了一眼，心下滿意，嘴上卻是勉強的很：“就這樣吧，就算哪裡沒弄好，現在也來不及了，咱趕緊擇菜吧，還有紅燒肉什麼的，現在就要準備了，免得待會來不及。”
於老頭本來聽了老老伴的話還有點不高興，隻是一聽時間來不及，就顧不上跟她吵了，而是看著侄女：“麥芽，那你趕緊做飯去吧，剩下我來弄！”
麥芽一臉緊張的看著張小慧：“大伯娘，要不，要不你跟我一起做吧，我這心砰砰跳，就怕做不好......”
於老頭一看侄女這麼緊張，就好生的勸：“你彆緊張，不就是做個飯嗎，我看你這兩天做的就挺好。”
於麥芽隻看著張小慧：“大伯娘？”
張小慧不等人說完就打斷，渾不似之前的貶低，反而是誇獎了起來：“麥芽，我也覺得你做的挺好的，隻是吃個家常飯，用不著跟人飯店大廚似的做成一朵花兒.....”
於老頭欣慰的看了一眼老伴，也跟著附和：“聽你大伯娘的吧，她見的多，她說好肯定好！”
“趕緊洗洗手，忙去吧，時間不早了都！”張小慧懶得聽人廢話，直接拎著菜就去了廚房，開始一樣一樣的幫著整理。
於麥芽見人死活不接她的話，隻好硬著頭自己上了。
不遠處的姚家
“老於今兒家裡來客人了？”羅鳳英拎著一籃子菜進來，扭頭瞥見老頭子在沙發上看報紙，自顧自的嘀咕著，“也不知道請的什麼人，一把年紀了還在那吭哧吭哧的拖地呢，真是....”可真新鮮呢。
肖燕從房裡出來，注意到羅鳳英腿邊的籃子，興衝衝的走了過來：“乾娘，今兒有什麼好吃的呀？”一邊說著一邊就要翻。
羅鳳英一把拉住：“洗臉了沒？”見她身上還穿著睡衣，又是忍不住的數落，“這都幾點了，怎麼才起來？”
“你看人家老於家的侄女兒，啊，我剛出門的時候，人就已經在打掃衛生了，這會沒準已經開始準備中飯了，你可倒好，這會才剛起來。”
“小燕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什麼時候能懂事啊，乾娘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孩子都生了兩了....”
小燕嫌人嘮叨，轉身就去了廚房，隨後就又在喊：“乾娘，怎麼今兒沒煮雞蛋？這沒雞蛋，我怎麼吃啊？”
羅鳳英氣的要死，指著廚房那邊就跟姚書記抱怨：“聽聽，你聽聽？啊？到這點才起來，還好意思問我要雞蛋吃？我欠她的呀！”
姚書記放下報紙，歎了一聲氣：“不就是一個雞蛋嗎，咱家又不是吃不起，你又何必？”
羅鳳英本來就氣，這會被人平白無故的指責，更是氣的直哆嗦：“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啊？連一個雞蛋都舍不得？”
“這不是家裡的雞蛋被你們爺倆吃光了嗎，我在老大家待了幾天，回了家一看，雞蛋掛麵全被你們吃了個乾淨，吃完也不知道自己去買，現在還好意思埋怨我，我欠你們爺倆的呀！”
羅鳳英氣的把籃子一摔，裡麵的東西撒了一地，雞蛋更是碎了好幾個，她一看，當場就後悔了，隻是摔都摔了，就隻能嘴巴跟著繼續硬，“老娘不伺候了！”說完就要回房，“我去老大家帶孫子去，你們愛咋地咋地吧！”
“你給我站住！”姚書記看著籃子裡麵的東西撒了一地，特彆是雞蛋碎了好些個，心疼的要命，“你乾什麼？拌嘴就拌嘴，怎麼還摔起東西來了？”蹲下身子就要去收拾，
“這麼好的雞蛋，全碎了！”姚書記起身去廚房裡拿來一個碗，就又蹲在地上想把蛋黃撈起來，隨後而來的肖燕一看就驚訝的叫出聲來，“咦，臟死了，臟死了，這還怎麼吃啊？乾爹趕緊扔了吧，都掉地上了。”
姚書記正在氣頭上，對著肖燕就是一聲大吼：“你給我閉嘴！”肖燕撅著嘴不敢說話了。
姚書記這才專心致誌的撈雞蛋，沒過一會，總算將能撈的起來的雞蛋都給撈了起來，還有好幾個實在碎的太渣渣了隻能不要了，姚書記看著還是可惜的不行，轉頭看見羅鳳英，就忍不住罵人：
“這才吃上幾天飽飯啊，就忘本了？嗯？這麼好的雞蛋，說摔就摔，你知道咱們國家還有多少人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個雞蛋，你就這麼摔！”
羅鳳英因為剛才摔了雞蛋，心中理虧：“我剛剛就是氣急了，平時不這樣。”
“氣急了就能摔雞蛋？這是什麼理由，前幾年鬨饑荒，咱們國家餓死了多少人，你忘了？”
羅鳳英還是頭一次被老頭子這麼罵，還是當著小輩的麵罵，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的：“行了行了，罵兩句就得了！”
“你什麼態度？！”
“我什麼態度？我就是這麼個態度！”羅鳳英見人不依不饒的，也是火氣上湧，“我這一大清早的起來忙前忙後，一句好落不著，還被你這麼埋怨，行啊，我走，我找我兒子去！”說完就氣衝衝的跑回房。
姚書記一看自己這才說了兩句，人就跑了，他老臉上也是一陣發燙，餘光瞥見乾閨女還站在角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洗臉去！”
肖燕一聽麻溜的就跑去洗臉去了，心說不就幾個雞蛋吧，至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