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臭老九的女兒7(2 / 2)

蕭圓抬頭看了一眼於樹清:“我成分不好,還沒進到廠子裡,就有看門大爺趕,上哪兒投意見箱?”蕭圓壓根就不知道有意見箱這回事,不然還真說不準去投。

於樹清倒沒想到這個原因,不過想想也很正常,她的成分確實有些問題,但這也不是她不遵守規矩的借口,於樹清還是沒有放過蕭圓:

“那你還可以找我們,我們住的地方都在附近,你怕被看門大爺趕,你可以半路上等我們,隻要你說的情況是真的,我們肯定不會不管,你為什麼非要貼大字報?”

蕭圓心說漂亮話誰不會說,她怎麼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萬一遇到個麵甜心苦的,搞不好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所以,她依舊選擇沉默著!

看蕭圓又不說話了,於樹清又繼續提問:“不光是我們,廠裡還有這麼多員工,你想尋求幫助,肯定是能找到機會的,你為什麼非要走最偏激的一條路?”

蕭圓這才抬起頭定定看著於老頭:“廠裡是有很多員工,一共好幾萬呢,可是昨天我暈倒,就隻有一個林主任伸手幫了我一把。”

“說句實在話,廠裡這麼多領導,我都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更重要的是,我也不認識幾個領導,彼此都是陌生人,人家領導憑什麼要相信我?這年頭能信任的人能有幾個?枕邊人都不一定可靠,何況隻是臉熟的領導,換成你,你敢嗎?”

於樹清心頭有些沉重:“這麼說來,你是在彆無選擇之下,才貼的大字報?”

蕭圓點了點頭:“我知道貼大字報不好,但是看著那些人在乾壞事,又得不到懲罰,我就覺得我不能不管,主席說過,貪汙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既然是犯罪,我就得指出來,你們說是不是?”

“那你知不知道,一旦貼了大字報會有什麼影響?很多罪不至死的人會死,很多人會有樣學樣,徹底帶壞風氣,每個人都會犯錯誤,但每個人都應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於樹清看著蕭圓,目光銳利,“這些,你都知道的吧,這才短短一年,你不會忘記你父親的遭遇了吧?”

蕭圓迎麵直視著於老頭:“我父親得到了公正的審判,我對此沒有任何異議,還是於主席你覺得我父親遭受了不白之冤,壓根就不該被貼大字報?您是這個意思嗎?您是在為我父親打抱不平嗎?”

於樹清看著蕭圓久久不說話,王處長垂著頭,乾脆就沒記錄。

過了許久,於樹清才張嘴說話:“我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我知道這麼說很假,但我是真心的。”

蕭圓點點頭:“我相信你的真心。”表情也顯得誠懇無比。

王梁都覺得尷尬,他低頭奮筆疾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個人的境遇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我相信從前的你肯定不這樣。”於樹清笑了笑,看著像是鄰居家的老爺爺,“隻是孩子,我希望你能堅強起來,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一味的偏激並不能改變什麼。”

蕭圓也跟著笑了起來,隻是笑的很淺:“我挑大糞的桶是木頭做的,光木桶本身就很沉,再裝滿糞水,就更沉了,沉的我根本擔不起來,我每次都隻裝滿一半,這樣我才勉強擔起來,可是這樣的話,同樣一擔大糞,我就要比彆人多跑一趟,一天下來,經常得挑到大半夜....”

給兩個人描述了一番原主的悲慘挑糞生活,蕭圓略帶茫然的看著於主席:“你說我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可是我走不動了,這個月我都暈了好幾次了,我也不知道下次暈倒後還能不能醒過來。”

“真要說起來,我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隻是命背,投身到個有錢人家,比起我貼大字報的那些人,我就是倒黴催的,眼瞅著沒命活了,貼了幾張大字報,想為集體再做一件好事結個善緣,結果還被人抓過來當犯人審。”蕭圓說著又歎了一口氣。

於樹清被個女同誌說的有些抬不起頭來,王梁聽的也有些沒臉,本來他們也不是多壞的人,不然鋼鐵廠不可能像現在這般鐵通一塊,讓革委會的插不進腳。

蕭圓看他們不說話,自己也懶得說話,喝了一口水,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於樹清已經沒臉再問下去了,人家都這麼慘了,還要怎麼問?萬一把人逼急了想不開,不就鬨出人命來了嗎,到時候不就被革委會的揪住小辮子.....算了算了,就是個可憐人,他們犯不上跟她一般見識。

於樹清將筆記本合上:“情況我們都了解了,對於大字報上涉及的人員,我們會調查的,一旦查明情況屬實,我們會從嚴從快處理。”

說完他頓了一下,“但有一說一,我們鋼鐵廠是不鼓勵貼大字報的,反應問題一律必須走正常渠道,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難處。”

蕭圓低著頭:“以後就是想貼都沒機會了。”

雖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於樹清和王梁卻都自以為聽懂了,她命不久矣,以後當然是想貼也沒的貼了,畢竟人都死了嘛。

老頭心下一緊,趕緊緩和了語氣:“不過你情況特殊,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相反,如果你舉報屬實,我們還會獎勵你。”沒有獎勵,也得整出獎勵來,一條人命呢!

王梁也趕緊跟著勸:“是啊是啊,我們這麼大的廠子呢,怎麼著也不會見死不救的,你先保重身子要緊。”他原當是刺頭呢,敢情是自知命不久矣,想著報複一把,不過說起來,人家也是真可憐啊。

蕭圓感激的笑了笑:“不用照顧我,到時候多看顧些我閨女,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不至於不至於!”於樹清想他六十好幾還不想死呢,這姑娘才三十出頭吧,怎麼就年紀輕輕的,整天把死啊死的掛嘴邊?看來是真活不下去了。

“你還年輕呢,可彆想不開啊。”

王梁也跟著好一番勸:“好日子還在後頭,說不定哪天你就又能當老師了呢,都是有可能的,你千萬得繃住了,再說,廠裡這麼多領導都很關心你,就姚書記早上還讓我照顧你來著,你要相信我們鋼鐵廠啊。”

於樹清聽見說姚書記居然這麼關心蕭圓,心裡大概有數了,說不定這女同誌背後有人在保,畢竟人家祖上可是真闊過,認識什麼大人物也是很有可能,之前沒露麵,大概是覺得沒必要,如今人都要死了,要還藏著掖著,人可就沒了。

“蕭同誌,有些話我本來不想提前說的,但你這情況.....確實不大好,我就提前給你露點口風,你以後應該不用挑大糞了。”

既然姚書記都出麵了,他就做個順水人情吧,本來人家也是真可憐,他們這麼大一個工廠,隨便往哪塞一塞,不能養活她們母女?

蕭圓倒是沒想到還有這意外驚醒,要早知道事情這麼順利,她早上就在家等著了,哪裡還會去革委會伏低做小看人臉色。

她一臉驚喜的看著於主席:“真的嗎?我真的不要再挑大糞了?”這會兒她是真覺得於老頭無比和藹可親,是親爺爺無疑。

於樹清看她這麼高興,跟著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真的,不真你來找我。”

王處長也跟著打趣:“高興傻了吧,於主席怎麼會說假話呢。”

“去去去,少拿我打趣!”於樹清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王處長,然後將筆記本還還有鋼筆都收了起來,準備走人了。

“行了,回去吧,估計要不了兩天應該就會有結果,最多不超過一個禮拜。”

從鋼鐵廠出來,蕭圓就跟做夢一起,進去的時候以為要死要活呢,結果峰回路轉、柳暗花明,隻是還沒高興一會呢,就又悲催了。

蕭圓正高高興興的往家走呢,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老太太,一把揪住蕭圓的頭發,就死捶她的後背,邊打還邊罵:

“你個賤皮子,自己破爛事一大堆,我們都不稀得搭理你,你倒好,反過來舉報我兒子,我兒子招你惹你了,你這麼害他?”

蕭圓被連捶好幾下,才用腳絆住老太太,讓她摔了個跟頭,掌握了主動權,回了老太太幾巴掌,蕭圓就從地上爬起來,畢竟是老人家,她不好太過分。

老太太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又罵咧咧的衝過來跟蕭圓打架,蕭圓連連往後退:“你兒子自己立身不乾淨,你不說在家好好管教,反倒來找我的麻煩,這是什麼道理,當我好欺負啊。”

“你罵誰不乾淨,我兒子乾淨的很!”老太太一聽蕭圓說她兒子不好,立刻就炸了,“個小娘皮,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沒事都要攪出點事來,我兒子清清白白做人,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給他潑個滿身臟水,你當我們是死的?”

話音剛落,就一個猛衝過來,跟蕭圓廝打了起來,蕭圓,蕭圓也是無奈,媽的,報應來的太快,快的都來不及反應。

蕭圓很快就顧不上想七想八,全身心的跟人打起架來。

這老太太也是個打架高手,不過再怎麼高手,也沒有蕭圓的經驗豐富,她力氣不大,就專門掐人,哪個地方疼,就掐哪兒,哪個地方肉多,就掐哪兒,疼的老太太哇哇叫。

不過蕭圓掐了一會兒就不掐了,再怎麼說事情也是由她引起的,人家找她麻煩應當應份的,她逮了空,就跟老太太拉開了距離,沒成想,她這一退,老太太倒是來勁了。

老太太直接往地上一躺,開始哭天搶地:“沒天理啦,毆打老人啊,大家夥都來看哪,小年輕打老人了。”

老太太這麼一嚷嚷,很快就圍了不少人,還特特將蕭圓圍在了中間,把蕭圓氣的。

一個老人躺在地上,一個年輕人站著,年輕人還是個成分不好的,任誰看著都知道偏向誰,所以大家夥都就七嘴八舌的開始批評蕭圓。

“我說你是不是偷懶了啊,今天怎麼沒去挑大糞?”

“肯定偷懶了啊,她三天兩頭偷懶,動不動就暈倒,動不動就暈倒,糊弄誰呢。”

“偷懶就偷懶吧,怎麼還打老人,不知道尊老愛幼嗎?得虧現在不當老師了,不然就這品性,我可不敢把我家孩子給你教。”

“早八百年就不是老師了,說這個乾什麼。”

老太太看著大家夥七嘴八舌的,就是沒一個人拉她起來,隻好自己爬起來,然後就跟大家夥訴說自己的委屈:

“你們給我評評理,我兒子好好的上著班,從來沒得罪過她,結果她倒好,給我兒子貼了大字報,你們說大字報能是隨便貼的嗎?啊?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非要弄死我兒子啊。”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抹眼淚,想到兒子接下來還不知道怎麼辦,老太太那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直直衝到蕭圓跟前,哭的撕心裂肺:“你有本事就弄死我,放過我兒子,我兒子還年輕,日子還有的過,我活夠了,你把我的命拿去!”

看老太太哭的這麼傷心,大家夥都趕忙過來勸:“嬸子,你放心,她一個壞分子,說的話都是放屁,不算數的。”

“咱們鋼鐵廠跟彆的廠不一樣,領導們都不喜歡貼大字報的,到最後誰倒黴還不一定呢,您啊,就把心放肚子裡去吧。”

“是啊是吧,她是什麼人品,我們家屬院的都知道,到時候都給你兒子作證去。”

老太太隻嗚嗚的哭:“我怎麼這麼命苦,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擔驚受怕,你們是不知道,我早上一聽到消息,當時就暈過去了,才剛睜開眼,我就跑出來了,我在家裡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啊,我得找她問問,為啥啊?啊?咱們老實巴交的從來不敢得罪人,怎麼就惹了你的眼呢。”

然後大家夥就都將目光轉向蕭圓,被這麼多人看著,彆說,還挺嚇人的。

“說啊,人家兒子怎麼就得罪你了,你給人貼大字報?”

“你昨天貼人兒子的大字報,今天想貼誰的大字報,明天又要貼誰家的大字報,你這麼能耐,乾脆給我們大家夥都排個日子,我們也好心裡有數。”

這話一說,所有人怒視著蕭圓,誰不怕大字報啊?這一貼還能有好嗎。

“啞巴了,怎麼不說話,不是要貼大字報嗎,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

......

蕭圓冷冷看著,最後等她們都不說話了,才開口:“一群蠢貨,被個老太太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你罵誰蠢貨?”

“她罵我們所有人呢!”

蕭圓沒搭理這兩個蠢貨,她直接走到老太太跟前,突然甩手給了她一個大嘴巴子:“不是說我打老人嗎,我就打了,怎麼著吧?”

囂張成這樣,也沒一個人敢上前拉架!

說完又是一個大嘴巴子,“個老虔婆,你兒子到底有沒有犯事,人廠裡領導會查的一清二楚,你跟我這嘰歪個屁!”

老太太連著被打了兩個巴掌,本能的就要衝上來跟蕭圓拚命,蕭圓也不怵,一把揪住老太太的頭發,不等圍觀的熱心群眾拉架,她就對著老太太肚子又打了一拳,將人打痛了,一把將人扔在地上。

這麼一來,大家全都十分氣憤,

“你怎麼這樣啊,人家那麼大年紀,萬一打出個好歹,可是一條人命呢。”

“果然是壞分子,整個人都壞透了。”

“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連個老人都下的去手!”

老太太一看大家都在幫她說話,又嚎上了:“老天爺啊,我不活了,你趕緊帶我走吧,活了這麼大歲數,還要被一個小輩打,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趕緊帶我走,我不活了.....”

聽著老人家哭的這麼慘,是個人誰能忍心,大家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聲討,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蕭圓懶得聽她們囉嗦,抓住一個話最多的,連甩了兩個巴掌,頓時耳朵清淨了。

她環視了一周,將這些奇葩人種都記了個大概,這才涼涼的開口:“彆以為我不敢貼你們的大字報!你們誰要是再惹我,我就貼誰的大字報,咱們廠是不興這個,彆的地方可還流行的很呢,你們不信邪的可以試試,反正我爛命一條,有今天沒明天的,我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悚的看著蕭圓,看著她冰冷的眼神,冥冥之中有種感覺,她真的敢,這下也沒人敢逼逼了,她們也惜命啊。

怕了怕了,她們惹不起!

沒一會功夫,人群就散了個精光,就連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老太太,也是麻溜的跑的飛快。

蕭圓哂笑,果然都是欺軟怕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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