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圓琢磨了一晚上,總算在雞毛蒜皮的瑣碎裡找到了突破口，就等著天亮搞事兒了，這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過,有了頭緒，她總算舒了一口氣,到後半夜模模糊糊的才睡過去。
“娘，我餓，娘,娘，我好餓！”
大妞其實早早的就餓醒了,隻是娘一直沒醒,她就一直等著，可是她好餓啊,她昨兒個趁著人不注意偷吃了個窩窩頭，這會兒早就餓啦。
可能是姐姐的聲音喚醒了旁邊的妹妹，她也跟著嚶嚶哭鬨了起來。
大的哭,小的也哭,蕭圓被吵醒了,不要說兩孩子了,她也好餓啊。
按著昨兒個接受的記憶,她這是已經快有兩天水米不打牙了,從她男人出事起,她就沒怎麼正經吃過東西，這會兒就是想起身都沒什麼力氣，真是造孽喲。
蕭圓看了眼兩孩子，掙紮了半天，總算起了身,早前她好像隱隱約約的聽見老太婆罵過兩句，隻是後來她太累又睡過去了。
說不定那老太婆就是故意不叫她們娘三起床，省了她們的口糧也說不定呢，蕭圓自己就是從這個年代過來的，不介意用最大惡意揣度彆人。
人窮就誌短，為了口吃的，什麼事情乾不出來？善良？善良能當飯吃？
蕭圓輕輕用手拍了拍兩個孩子，嘴角做了個噓的動作，連點兒安慰的聲音都沒力氣出，老大看見親娘示意，不哭了，老小不懂啊，還在那兒哭。
“哦，哦，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大妞低著頭，湊到妹妹跟前，輕聲的哄著。
蕭圓看大的會哄小的，心裡鬆了口氣，她已經幾十年沒和這麼小的孩子相處過了，除了來回那麼兩句，“你娘在呢”“不哭不哭”她都不知道該拿這兩小孩咋辦了。
不過眼下她還顧不上這兩孩子，她且自身都難保呢，喉嚨乾的連話都說不出，渾身餓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稍微動一下都費勁兒。
她側耳聽了一會兒，這家裡好像沒什麼人，嗯，這樣最好，不然她還得費點兒力氣才能搶點兒吃的，就是搶到了，她八成也得掛點彩，劃不來。
蕭圓掙紮了半天，一步一打晃兒的出了房門，她斜靠在門框上，環顧了四周，果然這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想想也是，這會兒正是春耕時分，大家都在忙著整地，就是一家之主王有根也才50多，不下地怎麼行？
記憶中，老太太是不下地的，不過農忙時節，工分給的高，她也會去。
孩子們上工的上工，上學的上學，打豬草的打豬草，估計都在外忙，原主的大女兒擱以前也得跟著家裡的姐妹們打豬草，今兒估計是她親爹剛去才沒喊，明兒指定就得喊了，農村家家哪有養閒人的？
何況她們又不是親的，不使喚她們，使喚誰！
蕭圓深吸了口氣，朝雞窩晃去，好在老太太出去的早，雞窩裡的蛋沒收走，蕭圓趕忙蹲下將雞窩裡的雞蛋都給生吃了，她實在太餓了，又餓又渴，這生雞蛋剛剛好。
不過這時節，天還沒轉暖，雞都不怎麼生蛋，雞窩裡總共也才3個，還不夠她塞牙縫呢，原主記憶裡，這家裡可是養了十幾隻雞，要是換了夏天，雞喂的好，一天一個蛋也是有的。
不過有總比沒有強，幾個蛋下肚，她喉嚨總算沒那麼難受了。
蕭圓扶著牆角緩緩起身，朝廚房晃去，想看看鍋裡到底有沒有給她們娘三留點兒吃的，萬一是她把人想的太壞呢，畢竟她男人才死，麵子情還能留點兒吧？
她看著鎖的嚴嚴實實的櫃子，以及乾淨的能滑倒蒼蠅的鍋子，果然，人一走茶就涼，半點兒臉麵都不要了。
櫃子裡應該還有不少昨兒個辦喪事剩下的菜，這些剩菜剩飯算是孩子他爹給兩孩子“掙”的最後一頓飯了吧！
仔細想想，原主男人一輩子過的也是辛苦，這樣走了也好。
蕭圓甩了甩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拋到一邊，還是吃飯要緊，她順手拿個板凳就朝櫃子咋去，每砸一下，就得喘半天氣兒，沒辦法，這身子實在太差了。
就這麼砸一下歇半天，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把櫃子上的鎖頭給砸壞了，就是櫃子也被她砸出了一個洞。
不出所料，裡麵存了不少菜，光是肉就有一盤子，估計昨兒個飯桌上的肉菜就隻能聞點兒肉味兒，純粹是糊弄彆人的。
燉豆腐有一大盆兒，還有燉土豆，蘿卜，白菜，那清湯寡水的，頂多就是放了點鹽。
這才3月份，想吃點彆的也沒有，農村辦事兒，差不多就是這些了，旁邊還有一笸籮的窩窩頭堆在那兒，這才是關鍵。
蕭圓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著一個就啃上了，親娘唉，真粗，咽不下去呀。
窩窩頭不是純白麵做的，起碼摻了一大半的麥麩，麥麩雖然磨得很細，還是很卡嗓子，就這，估計每桌人手一個就算不錯，剩下的肯定都是拿紅薯充的數。
想她蕭圓過了這麼些年，又吃上了這，唉，真是眼一閉再一睜就到了解放前，跟做夢似的。
形式比人強，不想吃也得吃，肚皮餓著呢，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她必須得吃的飽飽的，等會兒才有力氣跟人撕。
蕭圓吃一口又乾又粗又冷冰冰還卡嗓子的窩窩頭，就抿一口涼水，沒辦法，沒水，真咽不下去，在連吃了五個窩窩頭後，她才有點兒活過來的感覺。
解決了自己的肚皮，她趕緊給兩孩子熱了點兒飯菜，怎麼說也是孩子他爹給倆孩子的最後一頓飯了，一定要吃的。
她倒了半盆子豆腐，還倒了點兒肉混在一塊兒，又拿了六個窩窩頭放在篦子上一起熱了。
倒不是她不想給兩孩子吃肉，隻是她們娘三如今身體都不好，油水太大身體受不住，再鬨肚子就得不償失了。
“快吃！”這邊一煮好，她就趕緊端著碗筷往她們的破屋子走，她得抓緊時間，不然等這家人回來就麻煩了。
“娘，真好吃，這裡麵還有肉呢，娘，給你吃。”大妞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呢，就是過年都沒有過。
“你吃，娘...娘不吃，你趕緊吃，多吃點兒，吃飽嘍。”
蕭圓看著大的這個滿臉的驚喜，忽略孩子抓在窩窩頭上麵黑乎乎的手，衛生不衛生的顧不上了。
她一邊催著大的趕緊吃，一邊想喂小的吃點兒豆腐，沒辦法，廚房裡除了櫃子裡有點兒昨兒個的剩菜剩飯，一粒小米都沒找著。
好在孩子一歲多，豆腐也能吃。
“喲，這是尿床了！”
蕭圓手剛探到小的身下，就發現下麵濕漉漉的，她本能的想給孩子找件乾淨衣服換上，結果找了半天，愣是一件都沒有。
她又回憶了一下，哪還有什麼乾淨衣服？就身上這件破爛衣裳，還是從大的身上改出來的。
兩孩子連個貼身的褲衩子都沒有，這家裡連給孩子按著順序叫的名字都沒有，平時都是那丫頭，那丫頭的叫。
老老小小都沒把她們當一家人，怎麼會好心給她們穿新衣裳呢，就是半舊的都沒有，這家裡孩子多，且輪不到她們呢。
蕭圓跑到廚房裡，舀了一盆水，先給孩子大概擦了擦，然後將臟衣裳扔進盆裡泡著，先喂孩子吃飯要緊。
“娘，娘，吃，吃”二妞，原主是這麼叫的，大的叫大妞，一歲多的孩子已經會說話了，這會兒看見飯盆，急的跟什麼似的，腳蹬著就想過來吃，隻是餓的沒什麼力道罷了。
“這就吃，這就吃。”蕭圓從角落裡找了件她爹穿過的舊衣裳，給孩子裹了裹就把她抱到飯盆跟前吃上了，都用不著人喂，自己就拿勺子吃上了，呼嚕呼嚕的，想來也是餓的狠了。
“大妞啊，趕緊把肉挑著吃了，妹妹吃不了。”
蕭圓挑了幾塊肉放到大妞碗裡，看她們吃著香，忍不住自己也去廚房拿個了碗，舀了一碗豆腐湯喝了起來，剛才吃窩窩頭就著涼水，怎麼都感覺不舒服，還是喝點熱的爽快。
喝了一碗豆腐湯又吃了一個熱的窩窩頭，實在是吃不下了，蕭圓才放下碗，看著兩個孩子吃。
真是造孽，大妞都快5歲了，看著跟3歲沒啥差彆，二妞今年不到兩歲，看著也瘦小的可憐，頭上毛都沒幾根，大妞好些，可也看著不咋地，兩孩子都瘦的可憐，整個一皮包骨頭。眼前這頓飯估計是這倆孩子吃過最好的飯了。
孩子還小，還不知道她們親爹死了意味著什麼，這會兒吃上可口的飯，嘴角都帶著笑呢。
她“娘，這還剩一個，我吃不下了，我能留著嗎？”
大妞感覺好飽，從來沒這麼飽過，不過還剩一個，她想留著晚上餓的時候給娘吃，實在是晚上餓的時候太難受了，娘剛才都沒怎麼吃，晚上肯定會餓。
“行，你仔細藏起來，彆被他們給發現了。”
蕭圓就看著大妞連忙跑到外麵，她還好奇呢，就見大妞手裡攥著幾片樹葉回來了，再看她用樹葉把窩窩頭給包了起來，藏到床角一個破罐子裡麵，就什麼都明白了。
算了，隨她去吧。
“大妞，你看著點兒妹妹，娘去燒點兒熱水。”
蕭圓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強逼著自己忽略原主身上的氣味，暗示自己先吃飽飯要緊，這會兒她已經哄好了肚皮，這身上的味兒就有點兒受不了了，不管怎麼樣，臉總要洗的。
第3章咒罵
她們娘三剛稍洗漱乾淨，這家裡就有人回來了，回來的還不是彆人，正是家裡的老太太。
蕭圓早就等著呢，要是老太太不長眼的一上來就找她的晦氣，蕭圓就讓她知道知道她的厲害，她可是提前就藏了一把鐮刀，外加一根扁擔。
“天殺的，誰偷吃了我的雞蛋！晴天白日的，就敢偷我家的蛋，還有沒有王法了？鄉裡鄉親的，偷吃老娘的雞蛋，要不要臉，小心生了孩子沒□□！”
.....
“老天爺呀，你睜開眼看看，到底是哪個不要臉的偷了我家的雞蛋呐，怎麼不降雷劈死他？可憐我一家老小就指著雞蛋過活，喪天良的玩意兒！”
“偷吃我家的雞蛋，我老太婆咒你全家爛心爛肝爛肚皮，頭上長瘡腳底流膿，喝水就嗆死，吃飯就噎死，走路摔斷腿，乾活斷胳膊.....”
王老太太日常生活的頭一件大事就是每天在打開雞圈的時候摸摸雞屁股，摸完雞屁股，她就知道今天能收幾個蛋。
也正是有了老太太這樣的非常手段，家裡三個兒媳婦（養子媳婦不算）十來個孫子孫女愣是沒一個能**蛋的手腳，一直以來太太平平的，雞窩裡的蛋從沒少過一個。
今兒個是破天荒頭一遭，居然有人偷了她的雞蛋，這簡直就是對她雞屁股權威的褻瀆，對她一家之主最得力打手的挑釁，是對她這個公社最強雞蛋守衛者的公然不屑。
當然這些詞兒，王老太太是不知道的，但這感覺就是這麼個感覺，總結的很精辟！
雞窩旁邊散落的雞蛋殼就是鐵證，這賊實在是太囂張了，一刻都等不及就吃了她的雞蛋，這肯定不是她家孫子乾的，自家孫子自己知道，但凡偷吃了，哪有不毀屍滅跡的？
她是沒想過蕭圓會偷雞蛋的，在她眼裡，那娘三就是鵪鶉，她輕輕咳一聲，估計就能把她們嚇死，哪還有膽子敢偷吃家裡的雞蛋，就是想想她們也是不敢想的。
當然她也不懷疑家裡的其他人，在她的鐵腕治理下，家裡是沒人敢私下偷吃雞蛋的，就是偷吃也會被她的火眼金睛發現，肯定是外人趁著她家裡沒人來偷的。
想到這裡，她一疊聲的就跑到門口罵將開了，今兒個是虧大發了，3個雞蛋呢，這要是隻偷一個解解饞，她稍稍罵兩句也就算了。
這可是三個雞蛋啊，她受不了，想她一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呢。
蕭老偷蛋賊聽老太太在那兒罵的歡，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詛咒什麼的，她才不怕呢，隻是默默的多喝了幾口水，她剛剛燒了開水，正好放涼可以喝了。
娘三個洗漱過後，麵上乾淨了不少，最起碼有了人模樣了。
不久前她隨便在外麵的晾衣繩上拿了條毛巾，給自己和孩子擦了擦身子，好好洗了把臉，這會娘幾個正吃飽喝足坐在床上休息。
趁著老太太罵人的功夫，她又翻檢了這個房間，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玩意兒，隻是這房間，一眼就望到頭，啥值錢玩意兒也沒有，失望。
大妞不知道是她娘吃了雞窩裡的蛋，這會兒還是很淡定的和二妞玩手指頭，奶奶經常罵人，她都習慣了。
外麵的王老太太罵了半天，口頭上震懾了潛伏在附近的偷蛋賊，這才口乾舌燥的往屋裡走，經過蕭圓她們這屋的時候，心情又不好了，老太太忍不住又罵將起來。
“這一天天的躺著，擎等著我這個老東西來伺候你們，多大的臉！”
“還當自己是給資本家小姐當丫鬟呢，上下嘴皮子碰碰就有老媽子動手，趕快醒醒吧，如今都新社會了，沒那麼好的事兒了。”
.....
“我們王家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找了你這麼個大佛進門，整天不乾活光知道躺著享清福，懶的生蛆的東西，農忙了也不知道搭把手，就等著我這把老骨頭忙完地裡，忙活家裡。”
“哼，這麼嬌貴，就該挨批才好，還得掛著牌子遊街，遊上幾遭就知道好賴了，省的一天天光吃糧食不乾活，比那小姐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