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劉大姐就從家裡搬到了書店,住宿條件是沒家裡好,但勝在自在,自打搬過來後,劉大姐臉上的笑容就多了不少,乾活也越發勤快了。
上次林建華跟人隔壁丁大老板說了以後,人家想都沒想就同意了,本來連錢都不打算要,最後一番討價還價意思意思隻要個五塊錢就行。
回來後,林建華就將人上下誇了一通,仿佛之前說人壞話的不是他一樣。
今天書店到了一大批書,蕭圓跟收破爛的算賬,林建華就在邊上當苦力搬上搬下,劉大姐也沒閒著,勤勤懇懇的幫著整理。
“我就琢磨你們這幾天得來,早就等著了!”蕭圓將一疊錢遞給幾個收破爛的,“真不容易,大冬天的還在外麵跑。”一個個臉上都開裂了,手上也都腫著。
“不乾不行啊,家裡有娃娃等著錢花費呢。”師傅們接過錢就在那點數,他們心裡也知道蕭圓不大會坑他們,但他們還是忍不住數數。
送走了收破爛的,蕭圓看著後院裡十幾個麻袋的舊書,指揮著林建華乾活。
林建華任勞任怨的將麻袋裡的書倒出來,蕭圓一看滿是灰塵,趕緊往後退了好幾步:“你輕點兒,全是灰。”
劉大姐看著笑:“老板,你要不去前邊吧,後麵有我們就行!”要不是老板比她還小,她真想叫她姐了,沒的現在叫老板這麼生分。
“前邊現在也沒人,”蕭圓遠遠看著他們忙活,“回頭我也弄點新書賣,新書多香啊,哪像現在這些又臟又臭。”有的書裡麵還有老鼠屎呢,有的書頁裡一攤黃色的痕跡,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上麵是個什麼東西。
林建華一連倒了五六個麻袋,雙手插著腰休息:“買新書得有門路吧,我看新書都是新華書店在賣,你要真想弄新書,我回頭去打聽打聽。”
舊書確實味兒大,還得整理收拾才能賣,不像新書拿來就能賣,還乾淨。
蕭圓一想買個書還得門路又覺得有點煩:“唉,找門路可不容易,得給人點頭哈腰,還得請客送禮,想想就麻煩。”八十年代是出版社最牛氣的時候,人家且拽著呢。
“求人辦事不就得這樣麼!”林建華笑著搖頭,“這事你就甭管了,橫豎有你男人呢。”想起上次辦的那事,他又看著劉大姐,“怎麼樣,在隔壁吃的?”
蕭圓看他那嘚瑟的樣子,忍著笑:“劉大姐,快跟人說說,要是吃的不好,你大哥還得上人家裡給你討公道呢。”
林建華順著杆子就往上爬:“沒事,你就跟我說,我現在跟大有是兄弟,就差拜把子了,他要是把事情辦差了,我找他去!”
“好著呢!”劉大姐說起搭夥的事,就滿臉是笑,“丁師傅好手藝,我們每天都吃的可撐了。”
這麼好的夥食,一個月才要五塊錢,搞的她都不好意思,她私下裡想著,要是實在不行,月底交錢的時候多給點錢,不然老是占人便宜,人家心裡該有想法了吧。
林建華朝媳婦的得意的挑了挑眉:“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人家好著呢。”
“哼,我可沒說人家不好,也不知道是誰之前說的,讓我離人遠點兒,”蕭圓翻了個白眼,“下次要是有人說話,我可得拿隻筆記下來,免得有些人耍賴皮不認賬。”
林建華齜了齜牙:“那不是還不熟悉嗎,現在熟悉了,才知道人家大有真是個實誠人。”
劉大姐也跟著連連點頭:“嗯,丁老板真是個好心人,知道我為什麼搬出來,還讓我放寬心在他家吃,還....還誇我了呢,”說到這裡,劉大姐羞澀的笑了笑,“誇的我都不好意思。”
蕭圓看她那樣,覺得還是提前敲打一下:“大姐,你,你不會是對丁老板有什麼想法了吧?可彆啊,我瞅他快四十了,肯定娶了媳婦,你,你”
劉大姐一聽蕭圓誤會了自己,急的連連擺手,說話也不那麼利索了:“沒,沒,不,不,不是,我們,我們沒有,不是,我沒有。”
“彆著急,你先把舌頭捋順再說。”蕭圓緊張成這樣,知道大概是真的沒有,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提前說清楚比較好。
林建華此時神情也有些嚴肅,他可不想自己好心幫個忙,倒害的兄弟家散了。
劉大姐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感覺好了點兒:“沒有,沒有,我知道丁老板有媳婦了,我昨兒還見了人家呢,我真的沒有那想法,我....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可能是覺得委屈,劉大姐眼眶都紅了。
蕭圓見人眼眶都紅了,也覺得自己剛才有點過分,就趕忙過去跟人道歉:“哎喲,瞧我,剛才是我不對,劉大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彆跟我一般見識。”
劉大姐吸吸鼻子:“沒有,我沒有怪老板,我就是,我就是心裡堵的慌,我,我好好的黃花閨女,”乾什麼要找個四十歲的,就不能找個跟她差不多大的?
後麵的話劉大姐沒說出口,蕭圓大概知道她想說的是啥,唉,沒辦法啊,世道就是這麼個世道,女人年紀一大,就不值錢了,人家男人就喜歡找比自己小的,自古一直這樣,能怎麼辦呢。
不過人家都這麼傷心了,她還是不要在人傷口撒鹽了吧,蕭圓拍拍她肩膀:“興許是緣分還沒到,我跟你大哥也是運氣好在火車上遇到的,不然我肯定跟你一個樣,你想開點兒,吃好喝好,說不準哪天該你的緣分就到了。”
林建華不好插話,又在邊上忙活了起來,突然他腦子一機靈:“哎,我那不是還有幾個光棍麼,那什麼,劉大姐”
每次跟劉大姐相處,他總覺的彆扭,就像現在,劉大姐比媳婦大,但又比他小,你說他是跟著媳婦叫劉大姐合適呢,還是按著年紀叫小劉呢,麻煩的很。
“劉大姐,你想找個什麼樣的,有什麼要求沒有?”算了,還是跟媳婦一個樣兒叫了劉大姐吧,他要是叫小劉,顯得自己多大似的,他年紀才不大。
“我有幾個兄弟還沒成家,你,”他嘴上說著話,眼睛也在開始打量劉大姐,打量著打量著,他心裡有點拿不準主意了。
蕭圓聽林建華一說,也想起銀牙他們幾個來,那幾個還是老大難呢,她怎麼給忘了?
不過轉瞬她又盯著劉大姐看了一會,在心裡默默搖了搖頭,人家銀牙他們幾個現在算是事業有點成色,八成是瞧不上劉大姐這樣的。
劉大姐長的隻能說一般,相當一般,想想也能理解,一個女人但凡長的還行,即便是在鄉下,也有大把的人想娶,不至於單到現在。
劉大姐是個四方臉,五官也就湊活,就這相貌,想要找個同齡的還未婚的,物質條件且不差的,這,這,還真有點難度。
劉大姐一聽林建華要給介紹,心裡本能的有點犯嘀咕,她是有點怕他的,她怕他介紹的人是一類人,但人家能想著給她介紹也是好心,於是她想了想說了一下自己的要求:
“得有個房,單間也行,還得有個正經工作,最好是未婚,我不想給人當後娘....”說到後娘,她的聲音小了些,林大哥的遭遇她也聽說過,她不想給人當後娘。
蕭圓聽著覺得還挺實在的,都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那你對人長相有沒有要求?高矮胖瘦呢?還有彩禮啥的你家有講究嗎,你得把這些都說清楚。”
聽蕭圓提起長相,劉大姐苦笑:“老板,你看我長這樣,有什麼資格挑人家,隻要人家不挑我就不錯了。”她有自知之明,隻要人男方人品好就行。
蕭圓心說倒不是個糊塗的,不過嘴上還是安慰了幾句:“怎麼不能挑?你個頭不是還行嗎,也不胖也不瘦,關鍵是能掙錢啊,誰要是娶了你,準是走了大運,你聽我的,人男的找媳婦,主要還是看人品,你沒問題,絕對行。”
林建華聽媳婦在那胡說八道,默默在心裡吐槽,才不是呢,他們男人找媳婦就是看長相,不說他了,就是胖子他們誰不是嫌棄媒人給介紹的太醜才沒答應的。
要是劉大姐有他媳婦一半的長相,估計她家的門檻早就被媒人踩破了,蕭圓注意到某人眼睛在那眨啊眨的,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放寬心,你才三十一,年輕著呢!”蕭圓看著劉大姐,從麵相上看倒是比實際三十一歲還大一點兒,唉,應該是插隊的時候沒少乾活,才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蕭圓不提年紀還好,一提年紀,一下就戳到了劉大姐的痛處,本來都被蕭圓勸的差不多,又開始掉起眼淚:
“我娘跟我一般大的時候,已經生完四個孩子了,輪到我如今連個對象都沒有,我聽村裡的老人說,女人年紀大了就不好生孩子,嗚嗚,我看我是嫁不出去了,我看我要當一輩子老姑娘......”
蕭圓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哎呀,你不大,真的不大,人家說的不能生孩子,說的是五六十歲上了歲數的女人,你三十一是虛歲吧,那實際才三十,說不定你生日小,虛兩歲,你今年才二十九,你看不大嘛。”
林建華想笑不敢笑,隻能抬頭望天,他媳婦可真能扯,要按著她的說法,他今年也勉強算才三十呢,嘖,他也不大呢。
劉大姐婆娑著淚眼看著蕭圓:“老板,我二月十八的生日,我,我今年三十整了。”三十整了,她都三十整了,她是越想越傷心,最後乾脆嗷嗷大哭了起來。
林建華聽到這邊說的話,實在是沒忍住,一個噗嗤笑出聲來,瞥見邊上人哭的那麼傷心,他又趕緊捂住了嘴巴,隻是眼角的笑意還是沒收住,實在太可樂了。
蕭圓狠狠瞪了某人幾眼,才又不好意思的跟人賠不是:“唉,我現在都不敢說話了,你,你還是彆哭了,全怪我,都怪我。”她是真好心啊,沒想到倒是好心辦了壞事。
看人還是哭的厲害,她也不敢再隨便勸了,隻是將自己的手絹遞給她,興許人家就是心裡憋的慌,想大哭一場呢。
哭了一會,劉大姐心裡覺得舒服了不少,才漸漸止住哭聲,她擤了鼻涕,又擦了擦眼淚,才跟蕭圓說話:“對不住,我就是心裡難受,不是跟你生氣。”
蕭圓點點頭:“沒事,我想你也是心裡憋的難受。”
晚上睡覺前,蕭圓想起白天的事,又忍不住跟林建華嘮叨:“你說你那幾個兄弟有沒有誰不挑長相的,我看人劉大姐挺好,又勤快又老實。”
林建華想了想:“怕是玄,上次我們吃飯的時候,你不也在?他們幾個正在攢錢買房呢,要是運氣好,今年下半年應該就差不多了,你想現在城裡房子多緊張,他們能置辦起房子,人家姑娘還不是任他們挑?”
當然之所以這麼拚,還不就是想挑個可心的媳婦麼,就劉大姐那樣的,還真不大能入他們的眼,但話也不能說死,
“我明明兒去問問吧,興許他們就看順眼了呢,青菜蘿卜各有所愛,沒準誰就好劉大姐這一口。”算了,還是去問問,橫豎問問又不要錢。
蕭圓聽了倒沒覺得林建華敷衍:“要不還是算了,銀牙跟胖子都去過書店,他們認識劉大姐,要是能看的上,不早就看上了?現在你去說,他們肯定以為是我逼你的,算了,算了,沒的媒沒做成,倒落一堆埋怨。”
“聽你的。”林建華本來想的就是回去跟兄弟們隨口一提,既然媳婦不讓說了,那就不說好了,“媳婦,我,我想了”
蕭圓感覺某人手伸過來,一把按住:“你不累啊?扛上扛下的,早點睡吧,你不累,我還累呢,這一天天的,就知道想那破事,趕緊給我消停點兒。”
“不累不累,我一點都不累,”他側身貼著媳婦,軟言軟語的勸,“媳婦兒,咱們回來好些天了,才做了兩次,我忍不了了....我都不行了。”
蕭圓對著某人軟軟肉就掐了一把:“咱們攏共才回來幾天,前麵累的半死,後麵打掃衛生,又是去街上采買,你說說哪天回來不是累成一團,我可不比不得你,我是個女同誌,女同誌身子弱,你就得讓著些。”
“哎喲,疼!”其實不疼,林建華攥著媳婦的手,“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一直沒提麼,我想著咱們回來也有半個多月了,你該緩過勁兒了。”
蕭圓一個轉身背過去:“沒有,你緩過勁兒了,我還沒呢,我得再緩緩。”
林建華貼著媳婦後背抱的緊緊的:“那我輕點兒....媳婦兒?媳婦兒?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聽了一會,沒見媳婦說話,他就當是默認了,兩隻手也跟著不規矩起來.....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蕭圓又起來晚了,蕭母現在是長記性了,閨女起來晚了,她是不敢隨便進去了,人家兩口子的事,她個做長輩的還是當個睜眼瞎比較合適。
“芮芮呢?上學去了?”蕭圓伸了個懶腰,又連打了兩個哈切,才覺得清醒了一點,她看堂屋裡沒人,珊珊在外麵院子裡自己玩,隨口問了一句。
蕭母看閨女這樣,不住的搖頭歎氣:“你看你像個什麼樣子,披頭散發,哈切連天的,一點精神都沒有,跟個瘋子似的,得虧女婿沒看見,不然一準皺眉頭。”以前看著還行,如今是越來越不像樣了,她這做親娘的都看不下去。
蕭圓又忍不住打了個哈切:“他有什麼資格說我,我這樣還不是他害的,我還沒罵他就不錯了,他人呢?”她還得找他算賬呢。
“啊!!!”蕭圓正琢磨待會怎麼收拾某人,就挨了老太太一巴掌,她扭頭瞪著親娘,“你乾什麼打我?我可是你親閨女!”又沒有外人,乾什麼打她!
“我就打你了,怎麼著吧?”蕭母看閨女頭發亂的雞毛撣子似的,上去就是一通捋,“你個死丫頭,你給人當媳婦的,好歹收拾一下再出門,你瞅你這死樣子,能見人不?”
“疼疼疼,你是親娘麼,你想殺人啊?”蕭圓的頭發被老太太粗暴的捋來捋去,疼的不行。
老太太看捋的差不多了,聽閨女在那哭天喊娘,又給了她一巴掌,“你給我消停點兒,這麼大個人,孩子都上學了,還整天沒個正行。”
蕭圓一等老太太鬆開手,趕忙躲遠了點:“您老今兒吃槍子了?我又沒得罪你,怎麼一大早的就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可是你親閨女。”
“呸!你要不是我親閨女,我早就打你了!”老太太雙手叉腰,臉上一副不爭氣的樣子看著閨女,“瞅瞅幾點了,還不洗漱,等我給你洗呢?”
蕭圓瞥了一眼蕭母:“哼,好像你沒打一樣!”剛才就打了好幾下。
蕭母聽見閨女還那頂嘴,又舉著手:“再說?還不去洗臉!”
蕭圓好女不吃眼前虧,很識趣的去洗漱去了,經過閨女身邊,還摸了她一把,惹得老太太又在後麵嗬斥,才將將收了手,唉,老太太氣勢是越來越強了。
珊珊看著親娘的背影,也跟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她娘可真懶啊,太陽都曬屁股了才起床,還沒她跟哥哥勤快呢。
老太太看著閨女在那開始刷牙,就去後麵盛早飯,真是欠了她的,一把年紀了還得伺候閨女......
林建華送完孩子回來,就見媳婦坐在堂屋吃早飯,走近去,就聽丈母娘在那數落她,“以後也彆鬨的太厲害了,日子還長著呢,不差一天兩天的....”趁著女婿不在,她準備跟閨女好好說說。
蕭圓打某人一進來就看見了,耳邊聽老太太嘮嘮叨叨個沒完,一怒嘴:“你女婿來了,你跟他說說?”又不是她想的,她才是苦主好不好,偏偏老太太每次就隻說她,唉,也是夠悲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