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二哥有些無力的歎了一口氣：“之前老三也跟我們說過，說是路上危險，我們當時還以為....”他那時候也不大相信，現在聽妹夫也這麼說，那八成就是真的了。
“糊塗！”蕭母虛指了幾下二兒子，“都是親兄弟要是能掙著錢，他能不帶著你？”
蕭二哥低著頭：“當時欠了好多債，心裡有些著急。”
蕭母哼了一聲，這才沒再罵他：“那你現在知道了？”
蕭二哥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回頭就跟老三賠禮，娘，你放心，我們現在知道好歹，肯定不瞎摻和。”他這性子還真乾不來那些。
“嗯，就聽你妹子的，等外麵太平了，她會給你們寫信的，你們這兩年在家老實呆著，千萬彆出去瞎摻和，回頭我也會跟老大說的。”蕭母瞅了一眼蕭二嫂又對老二交待，
“還有你管好你媳婦，彆整天聽風就是雨到處蹦躂，本來好好的兄弟也得被她攪和離了心！”
蕭圓一看說的差不多，就幫著打圓場：“差不多行了，以後他們倆還得過日子呢，二嫂，我們也是為你好，你家欠的債還沒還完，可不能瞎折騰。”
蕭母聽著連連點頭：“就聽你小妹的，她不會害你！”
蕭二哥又對著蕭圓謝了一番，蕭圓又說了幾句俏皮話，這事就算過去了，希望是過去了。
“剛想起來一件事，”蕭圓突然想起蕭華，她馬上都要走了，趁著今兒的空，還是說了算了，“上次我問大侄女，她說你們隻給她念完小學，本來娘不想讓我說的，但我想著還是說一聲比較好。”
蕭母聽閨女提起大孫女，眉頭就皺了起來：“人家有爹娘呢，你操什麼閒心！”真是，她們馬上就要走了，閨女何苦摻和兒媳婦家裡的事，再說老二家的是不著調，但能讓大孫女上完小學已經很不錯了。
蕭二哥攔住了老太太：“娘，小妹也是為我閨女好，你就讓她說。”
“如今學曆越來越重要，華華光上個小學沒有用的，得往上念，回頭要是能考上大學，你們家就發達了，你跟二嫂以後養老都有靠了，就算考不上大學，念個初中畢業，也能去城裡找個工作，將來嫁進城裡也能幫襯家裡。”
蕭圓本來是不想這時候說的，畢竟大侄女離小學畢業還有好幾年呢，但孩子要是知道隻能念到小學，萬一不上心怎麼辦，她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早早把好處擺出來，孩子有那個心就知道開始努力了。
“小妹，我知道你是為我閨女好，但我們家就這麼個情況，能供她讀完小學已經夠仁義的了，大伯家的紅紅可是連學校門都沒進過呢。”
蕭二嫂一聽這個就氣的慌，小姑子說的輕巧，還考大學？真當大學那麼好考的？誰不知道考大學好，可他們村就沒一個考上的，彆說他們村了，就是他們鄉，也就一個考上大專。
蕭二哥苦著個臉：“小妹，咱們村就沒有一個考上的，當初你不也就小學畢業，我，我，唉！”女兒的福他是不敢想了，能把兒子拉扯大就不錯了。
“二哥，上個學又費不了多少錢，是，你們現在是欠著債，可過兩年不就能還完了嗎，何苦”
蕭圓倒是沒想到蕭二哥是這麼個態度，當初她跟蕭大哥說的時候一說就通，怎麼到了蕭二哥這裡就碰了壁。
“小妹，我謝謝你好意，我閨女的事，還是我們自己操心吧。”蕭二嫂直接打斷了小姑子說話，小姑子這手也伸的太長了，倒管起她屋裡事來了。
說的好聽，花不了多少錢，初中的學費可是比小學貴一大截，她們村可沒中學，上中學得去公社，那就得住校。
都住校了，平時家裡的一絲活計也就指望不上，家裡還得往裡搭住宿、夥食錢，裡外裡差了多少，小姑子自己沒上過初中，估計都沒算過呢，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蕭圓還想再說，被蕭母一把拉住：“人家有爹娘呢，要你操心？”勸住了閨女，老太太又氣呼呼的瞪著二兒媳婦：“行了，話都說了，還在這兒待著乾什麼，都回去吧！”
等二房兩口子一出老宅的大門，後麵的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蕭二哥有點氣媳婦剛才一點麵子不給小妹，邁著大步就往家走。
一回到自己家，蕭二哥就忍不住發作了：“我妹子也是好心，你至於那麼著嗎？”剛才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硬生生把人好心當了驢肝肺。“她要不是舍不得咱孩子，能巴巴的跟你說這些？”
蕭二嫂低著頭：“我也沒說錯什麼呀，小姑子自己不也就小學畢業嗎，咱閨女跟姑姑一個學曆也不差了。”
“行行，你就往死裡得罪人吧，人家好心好意你不領情就罷了，還把話說的那麼難聽，做人就沒你這麼做的！”蕭二哥氣呼呼的往床上一坐，“你覺得不合適，你聽著就是了，她平時又不在家待著，還能看著你不成。”
蕭二嫂被蕭二哥這麼一說，也覺得剛才確實不該那麼頂回去，自知理虧，她一下聲調沒那麼高了：“要不，我現在就給小姑子賠個不是？”
蕭二哥無語翻了個白眼：“人家把門都關上了，你現在去，他們說不定都睡了！”想起今晚的事，他一陣煩躁，猛的一下又站了起來，“你啊你，我懶得說你，我現在去洗漱。”說完就摔門出去。
蕭二嫂眨眨眼睛，她也沒做什麼呀！
這邊蕭母將老二兩口子趕走，就在數落閨女：“讓我說你什麼好，叫你彆摻和彆摻和，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被人吧唧打了臉，人家有爹娘，哪裡用的著你操心，你就是巴心巴肝的為她好，人家也不一定領情，你鹽吃多了閒的呀！”
蕭圓有些憋屈：“我這不是好心嗎，好歹是我親侄女，我不忍心想幫襯一把，”
“你好心，人家就認嗎？”蕭母接著閨女的話頭，“都分了家，我這個做奶奶的都不摻和，你個嫁出去的小姑子，管那麼多不是成心討人嫌麼？”
“我也沒管什麼吧，我就是好心....勸了兩句，能聽就聽，不聽拉倒，至於麼？”蕭圓原來還覺得還會跟蕭大哥那次一樣順利呢，沒成想到這次倒是好心當了驢肝肺。
“聽娘的吧，下次就彆管了，各家管好各家事，沒的招人埋怨。”林建華本來還覺得二舅哥人不錯，今兒看著他這麼不知道好歹，對他的那點好印象一下少了不少。
蕭母一聽女婿這麼說，頓時不再數落閨女：“算了算了，天不早了，你們趕緊洗洗睡了吧，小林在外麵跑了一天，早點休息。”
說完，老太太就快步往廚房跑去，她怎麼忘女婿也在呢，有些話能當著閨女的麵說，卻不能當著女婿的麵說。
真要像女婿說的，以後都不讓閨女管幾個兒子可怎麼辦，老太太一時後悔不迭，心裡也有點恨老二媳婦不識好人心，一點麵子都不給她閨女。
堂屋就剩下他們兩個，蕭圓在歎了一口氣：“算了，當我爛好心了，不說了，你累了吧，趕緊洗漱去。”
林建華攬著媳婦：“還是早點回城好！”鄉下人就是眼皮子淺，他媳婦這麼掏心掏肺的對他們好，居然都不知道領情，以後有的他們後悔的，
後麵幾天就是收拾東西，回來的時候帶了不少東西，走的時候帶走的東西依然不少，光三床新被子就占了不少地方，還有就是親戚們聽說他們要走了，又送了不少臘味。
還有幾個哥哥準備了些地裡的出產，像芝麻、小米、花生、黃豆紅豆等等，蕭圓是推了又推沒法推才收下。
後麵抽出一天空，幾家人又吃了一頓飯，將早前準備的年貨還有廚房裡的那些白麵都給吃了個精光，吃完飯，就將一部分能分的東西都給分了。
大麵上還算公平，基本上是你家一個鏟子，他家一個鋤頭，最後一家分一個鐵鍬，類似這樣，起碼幾個兒媳婦麵上都沒有露出不滿。
剩下的一部分沒分，但也指給他們看了，因為他們還沒走，還得吃飯，類似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沒法分，等蕭圓他們走了，他們自己過來拿就行。
幾個兒子看著蕭母將蕭父的東西都分了，一個個都心情沉重了起來，蕭大哥分到了那件藍色呢子外套，他摸著他爹的衣裳，以前他爹最寶貝的一件衣裳，平常都舍不得穿，隻有去公社開會的時候才拿出來穿一下，一回家就收起來。
“娘，這個你自己收著留個念想。”蕭大哥有些舍不得的將那件外套又給遞了回去。
蕭母擺擺手：“給你你就拿著吧，當初你們要燒，我沒舍得，如今就給你穿，你是老大，得一件好衣裳，就算我老太婆偏心吧。”
老頭子留下的衣裳裡，就這一件還算體麵，她想了又想還是把衣裳分給了老大，其他兩個兒子要是因為這個埋怨她，她也認了。
其他兩個兒子連連搖頭：“就給大哥吧，大哥是長子，就得了件衣裳，已經算吃虧了。”跟村裡其他人家比，他們家算是一碗水端的很平的了，他們沒什麼好抱怨的。
蕭母這才欣慰的點點頭：“你們倆都買了房了，就你大哥家還沒有，我也幫不了他什麼忙，那天收拾東西，看見你爹這件衣裳，想到你大哥過年還穿著幾年前的舊衣裳，所以才....你們可不要怪我偏心。”
蕭大哥鼻頭一陣酸澀：“娘，等我混好了，我一定好好孝順你！”
蕭二哥拍拍大哥的後背：“我們一起孝順娘！”
蕭三哥也跟著攬著大哥的肩膀：“嗯，我們一起！”
幾個兒媳婦站在後麵，一時都有些傷感。
蕭母揉揉眼睛：“娘不指望你們有多孝順，就希望你們幾個好好的，我不在家的時候，也彆打架吵嘴，都和和氣氣的，都是親兄弟，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交待了兒子，又跟兒媳婦說了一番，最後又讓孫子孫女們好好念書，多幫家裡乾活.....
走前一天，蕭母又帶著一大家子人給蕭父上了個墳，後麵又跟老姐妹們說了話道了告彆，等到傍晚才回家，一進門就跟蕭圓感歎：“英子娘還沒回來呢！”這都多少天了還沒回來，她明兒個就走了，看來這次是遭大罪了。
蕭圓也恍惚想起英子娘來，都小半個月了，居然還沒好，她好像打那後就沒見過英子，她甩了甩頭：“聽說送到縣裡去了，也不知道現在好了沒？”
蕭母搖搖頭：“不清楚，之前隻聽說能治好，就不知道現在治的怎麼樣了。”唉，一把年紀了，還得遭這種罪，後麵就算是治好了，估計也不能跟以前一個樣了，真是作孽喲。
“她幾個兒媳婦都不願意伺候，就她閨女在醫院忙前忙後、端屎端尿，聽說還往裡搭了不少錢，她婆家最近也在鬨呢，還把她便宜閨女送了回來.....”
蕭母一邊說一邊搖頭：“英子婆家也夠黑心肝的，一個孩子能吃多少東西，居然都容不下。”還好她女婿不是小氣的，不然這些天這麼貼補....換成小氣的早就跳腳了。
蕭圓倒不知道這個，聽說了心裡挺不落忍：“英子娘怎麼給英子找了個這麼個婆家，也太不講究了！”
蕭母給了閨女一個白眼：“就英子那條件，還想找好的？你以為誰都跟你運氣一樣好？真是越活越糊塗，其實那家男人不差，就是他娘比較刻薄，不過後麵已經分了家，這次應該也是他娘乾的，當初分家應該是沒少鬨，如今見英子不在家，可不得找補回來？”
蕭母又跟閨女說了幾句，就去忙活晚飯了，蕭圓回房想了想，從包裡掏出錢出了門，英子家她很熟悉，以前她們經常串門。
剛走到她家院門口，還沒進門，就聽見院子裡有人在那叫罵，蕭圓聽的直皺眉，她幾個快步進了院子，就見那天趕集見過的一個媳婦對著一個小女孩大罵，
“讓你洗個衣服，你就把衣服洗破了，你是不是誠心的？啊？”見到蕭圓進來才緩和了一口語氣，“那什麼，孩子不懂事，我在說她。”似乎是覺得蕭圓皺著眉頭像是看不慣她，她又長出一口氣，“你有事？”
蕭圓走到小姑娘邊上，揉了揉她小腦袋：“是小芬吧，都長這麼大了，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叫小芬的丫頭愣愣看著蕭圓，半晌才微微勾起嘴角，“你是姨姨。”
蕭圓沒想到她還記她，倒是有些意外，她掏了掏口袋，隻掏出一顆糖來，她將一顆糖撥開塞到她嘴裡：“去邊上玩去吧，我跟你舅媽說事兒。”
小丫頭沒敢走遠，不遠不近的看著，蕭圓歎了一口氣又轉過頭看著剛才罵人的女人：“她為什麼被送回來？還不是因為親娘替你們儘孝了，她親娘替著你們幾個做兒媳婦的在那端屎端尿，你倒好意思使喚起她閨女，虧心不虧心？”
女人聽蕭圓這麼說她，也是一肚子苦水：“又不是我們讓她去的，是她自己要去的，再說老太太為什麼要住院，還不是她自己作的，當初我們怎麼勸就是不聽，但凡聽我們一句，也不能有現在這事，如今家底被她花了個精光，我家孩子過幾天開學的錢都沒著落，我們找誰去？”
說到孩子的學費都沒著落，女人眼珠子啪啪的掉，“我怎麼這麼命苦，攤上這麼個婆婆，家裡好不容易攢下點錢，一下被霍霍個精光，真是不給小輩們留一點活路啊.....”
蕭圓聽她哭的可憐，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來了，她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拿去吧，給孩子報個名，也彆讓小芬洗衣裳了，你看她瘦瘦巴巴的樣子，哪裡能洗的動。”
冬天的衣服又厚又重，才7-8歲的小姑娘，根本洗不動。
女人一會看著蕭圓，一會看著錢，不知道該收還是不該收，蕭圓看她想收不敢收，一把將錢塞她手裡：“拿著吧，我跟英子一起長大的交情，她家出了事，我幫一把也是應該。”
錢不多，就當是個心意吧。
“這怎麼好？我們上次才隨了”
女人捏著手裡的錢，臉頰還帶著淚，心裡卻將婆婆給恨了個半死，人家這麼好的姑娘，偏她嘴巴不乾淨，整天在背後嚼舌根，估計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才收拾了她，不然怎麼早不摔晚不摔，臨到家門口才摔？
蕭圓擺了擺手：“不提了，對小芬好點就行。“
女人忙不迭點頭：“你放心，我們知道好歹，肯定對孩子好。”人家看的是跟英子的交情，可不是跟她的交情，這點數她還是有的。
蕭圓見她聽進去了，也不想多留，臨走前又走到小芬跟前，蹲著身子，悄悄往她手裡塞了五塊錢，小芬摸著不像是糖，就不敢收，蕭圓噓了一聲：“彆讓人知道，自己偷偷藏著，餓了買點吃的，記住了？”
小芬輕輕點了點頭，蕭圓站起身，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聽你娘的話，她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