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刀疤男趴在桌子上,耷拉著眼簾,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我再有一會就下車了,下車就好了....”最後一句說的很縹緲,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蕭圓看著外麵的夜色,又看看他:“你這深更半夜的下車,有人接你嗎?”
刀疤男沒說話,蕭圓歎了一口氣,彎著腰將車座底下的行李拉了出來,從裡麵掏出五個大餅給他:“給錢你不要,這幾個餅子拿著吧。”寧願餓著肚子也舍不得花那一塊錢,應該也是逼不得已。
刀疤男看著蕭圓,看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接了過去:“謝...謝!”說完,他立馬低下頭,過了好一會,才又抬起頭來,眼角似乎有點紅:“你老家在什麼地方,等我....等我以後發達了,我報答你。”
蕭圓趕緊擺手:“算了算了,就幾個大餅。”
刀疤男看著眼前的幾個大餅,又看著蕭圓:“你是第一個!”
蕭圓聽的莫名其妙:“啊?”
刀疤男低頭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幾個大餅:“我從最西麵的藏省過來,你是第一個幫我的人。”
蕭圓聽了也是歎氣:“彆想了,他們可能不了解你....”臉上那麼個大疤,確實挺唬人的。
刀疤男摸著自己臉上的刀疤,苦笑一聲:“其實我也是個知青.....隻是沒人相信,都以為我是勞改犯....”
蕭圓聽他一說,更加覺得可惜:“算了,彆想了,先吃點東西吧,你不是快要下車了嗎,不吃點東西,你等會估計都走不到車門口。”
刀疤男點點頭,開始吃起大餅來,咬了一口,就誇蕭圓:“真香,這兩天一直聽你大哥在說,還以為他是吹牛,沒想到是真的好吃。”
說著又連咬了好幾大口,可能是吃的太急,吃嗆著了,蕭圓看他可憐,就把自己的瓷缸遞給他:“裡麵還有點涼白開。”
刀疤男這下沒有猶豫,一把搶過瓷缸就我往嘴巴裡灌水,喝完水,也沒還回來,吃上幾大口,就喝上一點水下咽。
蕭圓也沒說什麼,這人怕是光身從藏省回來的,就是不知道當初是腦子一熱還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跑到那麼遠的地方當知青。
沒一會功夫,刀疤男就把五張大餅吃完了,蕭圓看那意思,好像還沒吃飽,她又掏了三張大餅給他,然後還把蕭大嫂做給蕭大哥的乾糧給了他。
“這些都是我大嫂做的,不好吃,都給你吧。”
刀疤男看著手裡的東西,深深的看著蕭圓:“你老家在什麼地方,不管我發不發達,我都報答你。”
蕭圓看了他一眼,將行李塞回座位底下:“沒事,誰一輩子還能沒遇到點難事。”
刀疤男定定的看著蕭圓,這時候廣播裡傳來列車員報站的聲音,他轉頭望了望車外的夜色,站起身來,對著蕭圓鞠了一躬,“謝謝,我會永遠記得你!”
蕭圓微笑著跟人搖頭:“不用啦,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列車員再一次廣播,刀疤男將三個大餅和蕭大嫂的乾糧放在一起,裹在自己胸前,然後輕手輕腳的從最裡麵的位置出來,經過蕭圓身邊的時候,他又很認真的看著蕭圓:“謝謝!”
他們離的很近,他個子很高,蕭圓隻到他的下巴,她抬頭看著他,隻覺的他個子好高,光線都被他擋住了。
蕭圓跟人搖搖頭也沒再說什麼,很快刀疤男就消失在了車廂儘頭,隨著火車再次開動,讓他們一直忌憚的刀疤男徹底不在了。
蕭圓看著那個空空的座位,感慨了一會兒就放下了,她又閉上眼睛逼著自己早點入睡,明天到了地方,他們還得找地方,不休息好不行。
第二天早上,蕭圓是被蕭大哥的罵聲給驚醒的,蕭大哥將行了拉出來,翻來翻去的找:“狗日的,肯定是被他給偷了,我說他怎麼不去吃飯呢,敢情是知道自己夜裡下車,就等著我們睡著好下手呢。”
“看看,看看,我們原來還剩那麼多的餅子都被他偷了,現在這些就隻夠我們一頓吃的了,狗日的,我小妹都給了他錢,他還想著偷我們的乾糧!”
“哎喲,完蛋嘍,他連我媳婦準備的乾糧都給偷了!”
蕭圓揉揉眼睛:“彆罵了,是我拿給人家的。”
幾個人的目光轉瞬都盯著蕭圓,蕭大哥眼珠子瞪得老大:“到底怎麼回事兒?你不是已經給他錢了嗎,怎麼又給人大餅?”
蕭圓將蕭大哥扶著坐下:“彆急,聽我說啊.....我看他餓的站都站不起來,就問他為什麼不花錢買吃的,他說他家離的遠,那一塊錢得留著做路費,唉....我聽著心裡不落忍,就...”蕭圓胡說八道了一通,不過她猜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你就把大餅都給了他!”蕭大哥一言難儘的看著小妹,“讓我說你什麼好,人家說什麼你就信啊?沒準兒,人家就是瞅準了你好心腸,專門坑你呢。”
王哥看著蕭圓,也是差不多一樣的意思:“你哥說的對,老話說的好,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是好心,興許人就是看你好心故意騙你。”
蕭大哥坐在邊上唉聲歎氣:“聽見沒有,人家王哥這麼有見識的人,跟我想的一樣呢,我從一上車就讓你彆管人家,結果你倒好,給錢不算,最後將自己剩的那點乾糧都給人分了一大半.....你們都好好說說她,我說了她不聽。”
周大姐拉住王哥沒讓他說:“我是看出來了,你妹子是真心善,這次你們損失不多就算了吧。”
“往壞了想,要是你妹子不給,他硬要搶,你妹子還不是照樣得給?”
蕭大哥聽了嘟囔了兩聲才沒說話,還真是,那人既然打了他們大餅的主意,肯定不是他妹子說不願意就罷休的,最後還是得給,算了,就這麼著吧,橫豎他們早上還有的吃,等下了車,吃飯的地方就多了。
蕭圓佩服他們的想象力,但也沒有替刀疤男辯解,沒過一會,周大姐他們就下了車,車廂裡的人也越來越少,趙知青坐到了對麵。
等蕭圓他們吃完東西,檢查了一下行李,又坐了一會兒,終點站就到了,趙知青是本地人,沒有人來接他。
他們倆是外地人,自也是沒人來接他們,雙方都覺出蹊蹺來,但都沒戳破,出了車站,蕭圓他們就跟趙知青揮手告彆。
蕭大哥看著趙知青的背影就直感歎:“他爹娘也是個狠心的,兒子離家七八年,竟然也不來接一下!”
蕭圓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你還說人家呢,咱們不也沒人接嗎,說著是去走親戚,在人看來,還不是去打秋風?”
趙知青回去再怎麼不受待見,人家也是回自己家,他們可是去找人談判的,最後談不談的成,還得兩說呢。
蕭大哥鬨了個大沒臉,拎著大包小包就往前走:“潮生家在什麼地方來著,我們這就去找他!”
蕭圓頭疼的拉住前麵猛走的蕭大哥:“現在咱們灰頭土臉的過去,一準兒被人看輕!”
蕭大哥一想也是:“那咱們現在就去找個招待所?招待所得花不少錢吧!”
蕭圓掉頭就走:“這錢我出!走吧,我們現在就找個離他家近的招待所!”
蕭大哥聽了不好意思,就在後麵追:“大哥不是那意思,大哥有錢,我走前問你嫂子要了二十塊錢,我有錢!”
蕭圓聽了都懶得說話,她大嫂可真是個細致人,她大哥這回可不是去縣裡,他是去隔壁省呢,這麼遠,就給二十塊錢....來前的火車票是他大哥出的,這是打算回來的票錢讓她來出了?
蕭圓來前就說蕭大哥的費用她來出,是蕭大哥堅決不同意,她大嫂也一個勁兒的說不用,結果到了地方,又跟她說隻帶了二十塊錢,真不知道兩口子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本來她還想著帶他大哥掙一筆過路錢的,既然她的好大嫂算的這麼清楚,還是算了吧。
蕭圓一路問人,才問到去北方大學的公交車,好不容易等到了車,夏大哥一毛的零錢都沒準備,蕭圓也沒說什麼,默默掏了錢。
她這次出門將身上的錢全都帶上了,整數都貼身放著,零錢就每個口袋都塞點兒,以防不時之需。
臨走前蕭母還想將自己存的那點私房給她,她沒要,老太太就那麼一點錢,她哪裡能要她的錢。
蕭大哥上了車就四處看,看什麼都稀奇,還不時驚呼一聲,車上的人看他們大包小包的,有的人善意的笑笑,有的人嫌棄就就往邊上站。
雖說是個省城,路上的車汽車少的可憐,公交車一路開,沒一會就到了,北方大學是這個省城最好的大學,附近的招待所很好找。
蕭圓也沒挑地方,看見一家就進去問,服務員是個女同誌,她連頭都沒抬,直接手一指:“自己看,都寫著呢。”
他們就往牆上看,蕭大哥當場就叫了起來:“三塊錢一晚!這,這也太貴了吧!”
蕭大哥嚷的聲挺大,蕭圓怕服務員會說,結果人服務員淡定的很,鳥都不鳥他們一眼。
蕭圓跟蕭大哥搖了搖頭,讓他不要說話,自己走到前台:“兩個單間!”
服務員還是沒抬頭:“介紹信!”
蕭圓掏出介紹信,遞了過去,服務員看了一會,依舊低著頭:“押金每人十塊!”
蕭大哥一聽合著他們一天沒住,押金就得掏二十塊,而他總共就帶了二十塊,當場就急眼了:“怎麼押金這麼多,我們還沒住呢!”
蕭圓將蕭大哥拉遠了些:“你叫喚什麼?這是公家的招待所!行了,你就在這等著吧,我弄好了叫你。”
蕭圓走到前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把錢,抽出二張大團結遞給前台:“不好意思,給我兩個單間!”
服務員這才抬頭看了蕭圓一眼:“放心,我們這裡是公家的地方,不乾坑蒙拐騙的事情。”
蕭圓笑著點頭:“我大哥第一次進城,見笑了。”
服務員低著頭開單子:“沒事,他那樣的我們見多了。”
沒一會功夫,服務員從身後的牆上摘下兩把鑰匙:“305,306,你們自己選,這是收據,退房的時候拿來退押金,那邊有熱水瓶,你們一人提一個上去,不夠下來打,不能多提。”
蕭大哥扛著大包小包的上樓,蕭圓提著兩個熱水瓶上樓。
進了房間,蕭圓發現裡麵比想象的要好,很乾淨,也沒什麼異味,蕭圓將東西放下,就去蕭大哥房裡拿東西,順便將水壺提過去。
“小妹,我剛摸過了,這床可真軟和,還有這桌子,都比咱家的好。”蕭大哥小心的坐在床腳,不住的四處打量新地方,“怪不得人想往城裡跑呢,這城裡就是好,瞅瞅這擺設,連牆都是白閃閃的。”
蕭圓看著跟她房間一模一樣的擺設,實在懶得說他了,她將水瓶放到桌子上,就去翻檢自己的行李:“你也趕緊收拾一下,等會我們出去吃飯,吃完飯回來就好好睡一覺,等我們養足了精神才好出去跟人打聽。”
蕭圓現在隻知道一個地址,到底人家是個什麼品性,有沒有搬家,到底還在不在北方大學,都得問清楚。
蕭大哥一聽趕忙從床腳站起來,就幫著蕭圓收拾:“我把你的東西一起提過去,省得你搬了。”
兄妹倆收拾完,又在附近吃了東西,順便在路邊買了幾個燒餅當晚飯,就回招待所休息,蕭圓這兩天在火車上一天都沒睡好,她回到房間,就倒熱水泡腳,好在她將臉盆腳盆都帶上了,倒是方便的很。
此時的江家還不知道已經被人盯上了,這會老兩口正在說著工作上的事情。
“你升副校長的事情有說頭了沒?”江母坐在沙發上織著毛衣,是不是抬頭看一下保姆乾活。
“差不多了!”說完,江父也朝餐廳打掃衛生的保姆看了一眼,“不該說的彆說!聽見了?”
江母抬起頭向那邊看了一眼:“放心吧,她不敢!”
江父喝了一口茶:“還是小心為上!”
江母點點頭:“是得小心點好,小心使得萬年船!”
江父又展開報紙看起了新聞:“老三是不是有陣子沒回來了?晚上叫他回來,這次我能升上去,他未來老丈人幫了不少忙。”
江母想起三兒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唉,他估計心裡還有氣,我之前叫了他好幾回都沒回來。”
江父猛的放下報紙:“他還有氣?他除了前兩年吃了點苦,後來靠著鄉下媳婦不是活的挺好的嗎!不像我們倆在乾校,什麼苦活累活都得乾,吃也吃不飽,晚上睡也沒法睡,我這要不是前些年受了大罪,我頭發能白成這樣嗎?我才六十不到呢。”
農村漢子每天風吹熱曬,就老的快,五十多歲頭發全白的也有,但像江父這樣的知識分子,五十多歲就白成這樣的,確實不多見。
“估計是氣咱們將其他幾個孩子都弄回來了,就他一個沒管吧!”江母現在也有點後悔,當初他們要是再砸點錢,應該也是可以將老三弄回來的。
江父一聽就嚷嚷開了:“當時那種情況,他大哥二哥過的都比他苦,他那個時候卻剛好跟人結婚了,老丈人還是生產隊隊長,怎麼著也不會虧著他,我們做父母的能怎麼選?他要是硬氣點撐到我們從乾校出來,我們還能不管他?還不是怪他自己,三年都沒熬住!”
江母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子不原諒他們,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唉,咱說句實在話,前麵沒辦法,後麵有辦法了,咱不也沒想著將孩子調回來嗎?”
江父火氣更大:“你這是怪我嗎?可你也不想想,當初咱家哪裡有多餘的閒錢?老大媳婦當初一見風聲不對就跑了,咱家老大一直單著,咱們做父母的乾看著不管啊?”
“還有老二,本來都談好了對象,結果我們家出事....等咱們從乾校出來,老二都二十多了,我們做長輩的不得幫他娶了媳婦?”
“這麼多花錢的地方,哪裡有多餘的閒錢支援老三,再說他日子過的又不苦,你看他回來的時候,白白嫩嫩的,看著哪像是去下鄉的,去享福還差不多。”
江父說起三兒子,那是一肚子的氣,“之前沒等兩年,他就自作主張的娶了個鄉下媳婦,後麵又沒跟我們說一聲,就又偷偷的跑回來,他要不跑,我們不也攢了一筆錢準備幫他跑關係嗎?現在倒好,他還怪上我們了,他哪來的臉!”
江母一看老頭子氣著了,就趕緊過來幫他順氣:“你氣什麼呀,現在孩子自己找了個厲害的嶽家,你們父子倆能和好還是要和好,這樣對你們都好。”
江父喝了一口茶,舒服了不少:“你當我不想呢,關鍵他...不聽我的呀!”
江母忍不住笑:“孩子每回回來,你都擺出一副臭臉,人能聽你的才怪!”
江父歎氣:“就算咱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他就沒錯嗎?他那麼大咧咧的偷跑回來,鄉下那個怎麼辦?一點成算都沒有,他也就是運氣好,碰上個老實嶽家,這要是遇到個厲害的跑過來鬨,咱們全家都得倒黴!”
江母冷笑:“什麼親家?我可不認啊!”
江父又喝了一口茶:“你啊,還彆瞧不起鄉下人,真要把鄉下人惹急了,他們豁出命來鬨,咱們不死也得脫層皮!”
江母渾不在意:“說那個乾什麼,咱們天高皇帝遠的,他們還真來找不成!”
江父想了想也就沒再說話,重新拿起報紙來看。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住,各位,缺的部分,這周全補上感謝在2020-05-0123:56:15~2020-05-0223:5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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