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也笑,“妾身這是習慣了,老爺清正廉潔,府中開銷又那麼大,眼見著之淩也要說親了,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吧。”
嵐意感慨,“姨娘還是那麼善良,待其他孩子,都如同親生的那樣。”
李姨娘低眉一笑,“妾身哪裡有您說得那樣好,隻不過當了母親後,知道每個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都是寶貝,之淩現在也沒人疼了,妾身總想多幫著些。”
嵐意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道:“姨娘既然知道,每個孩子都是寶貝,為什麼會害死之凇?為了你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就一定要置彆人於死地嗎?”
一瞬間的寂靜後,李姨娘訝然地抬起頭,問道:“王妃在說什麼,妾身怎麼聽不懂?”
“姨娘七竅玲瓏心的人,怎麼會聽不懂?正常人的反應,不應該是立刻跪下來,說自己‘冤枉’嗎?”嵐意打量著她的神色,果然並沒有一點慌亂,若是尋不到軟肋,這樣深沉的人,哪裡會坦誠那些壞到骨子裡的心思。
“王妃明鑒,因您在妾身心目裡,一直是親人,親人忽然上前來問這樣的話,妾身當真是聽不懂,也不明白之凇的死,您為什麼懷疑到妾身頭上。妾身這麼多年,難道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嗎?”
嵐意淡淡地說:“就是因為做得太好,所以找不著破綻,更找不到證據。”
李姨娘便坦然地看著她,“找不到破綻和證據,興許不是滴水不漏,而是本就沒做。”
“冷姨娘當初用的活血藥材,忽然不翼而飛,而你素來與所有人交好,常常去她的院落探望她,這藥材,是你拿的。”嵐意見她要反駁,直接攔住,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母親死的時候,隻有你和白姨娘守在一旁,本來很容易就懷疑到你身上,偏偏白姨娘太明顯高調,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倒是幫你擋了罪。”
李姨娘平靜地說:“王妃,夫人的死,白姨娘並不乾淨,您不是不知道,不能因為妾身太乾淨,反倒懷疑妾身,您身為皇家媳婦兒,更該要講些道理的。”
嵐意卻冷冷一笑,“講道理?我知道你巧舌如簧,事情又已經太遙遠,講道理根本拿不到真相,所以我寧願錯殺一千。白姨娘在茶裡所下的花朵,確實是害人之心不可原諒,可凶手,本就不止一個。你在我母親產後喝下的藥中放了你一點點積攢起來的川芎,造成血崩;後來又常常去小湖邊喂魚,造成我弟弟失足落水的假象。這一樁樁一件件,比白姨娘的所作所為,更令人痛惡。”
頓了頓,她聳了聳肩,“當然,我知道,你不會認。”
李姨娘歎口氣,“妾身百般對王妃好,卻得了一個這樣的質疑,妾身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嵐意何嘗不難過,李姨娘是在母親亡故後,唯一給她母愛的人,她一心一意扶裴之冽去繼承裴府,除了這個弟弟確實爭氣,就是因為李姨娘在她心目裡,已經是有養育之恩的娘親了。
然而她這會兒不能露任何感情,公道,唯有她能為血脈相連的親人討回來,“不用你說,聽我說足矣。在想通這些關竅後,我總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什麼你都已經把我娘和我弟弟害了,卻還留我一條性命,甚至在白姨娘待我不好時,還過來安慰我,暗地裡幫我,當時的我那麼小,你要是有心,直接就能連帶我的性命一起奪了。”
“後來我有了身孕,每天想到自己的孩子,漸漸地明白過來——我母親和弟弟,擋了之冽的路,有母親在,隨時可能再度生下嫡子;有弟弟在,裴府一定會是他的。而他們倆一死,就無人能阻擋你為之冽謀取一切。而我一個要嫁出去的女兒,在你眼裡,根本成不了氣候,沒有那個必要再出手相害暴露自己。”
李姨娘緩緩道:“王妃把妾身想得太手眼通天了,老爺眼下馬上就要續弦,生下來的孩子,同樣是嫡子,妾身難道要把他們全害了?”
“你如此心機,也不是不可能。”嵐意立刻接上這句話,提高了幾分聲音,“擋之冽路的人,都得死,不是嗎?之淩在白姨娘死後無人管製,越發縱容,焉知不是你將他高高捧起來,再讓他重重跌落?李姨娘,披著一張和善的皮,每日活得也挺累吧?”
不等她回答,嵐意起身,一步步走向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不需要你承認什麼,也不需要拿出證據,我今天過來,隻是想告訴你,之冽的未來,已經被你給毀了,來前我求了父親一句話,說真相若始終不明,便不能把裴府交給任何可能有狼子野心的人。反正父親年富力強,新夫人又即將過門,她沒參與過舊事,乾乾淨淨,不怕沒有更好的繼承人。之冽的科舉之路將會被斷掉,我也會放出一些消息,令他不能娶到名門貴女。”
李姨娘的臉色終於變了,這是她的軟肋。
“您不能這樣,之冽可把您當親姐姐,他是無辜的啊!您怎能濫用權勢,害了一個一心一意為您的人!”
“權勢,不就是拿來用的麼?我這個時候不用,還有什麼時候能用上?”嵐意覺得自己就像是戲台上唱白臉的奸臣,但這樣的對峙,一口氣也不能短,“作為庶子,他無人支撐,隻能到時候分得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娶一個破落戶的潑辣姑娘,一輩子都翻不了身。李姨娘,你聽清楚了,我裴嵐意,寧可錯殺,絕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