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件事,楊廠長沒少頭疼。
見李東來提起調料廠,楊廠長猛然瞪大眼:“你是不是又研究出什麼新玩意了?”
李東來道:“確實鼓搗出了兩樣東西,不過那東西隻能在國外銷售。”
...銷往國外,楊廠長聯想到即將在港城建立的海克斯科技,心中有些明白了。
“你想讓調料廠生產哪些東西?”
“不僅僅是生產,調料廠還得歸屬到海克斯科技。”李東來把自己關於調料廠的設想講了一遍。
楊廠長聽完後,微微皺起了眉頭:“東來,調料廠雖不是部委直屬的,但也不是個人的,就這麼轉手,怕是不太合適,彆的同誌會產生詬病的。”
李東來解釋:“又不是轉手給私人,而是轉手給海克斯科技。海克斯科技可是部委批準成立的。”
提到海克斯科技,楊廠長的眼睛亮了:“這倒是個好主意。”
....
兩人商定好細節後,楊廠長召開了廠委會議。
對於軋鋼廠來說,調料廠就是一個累贅,現在終於有人接手了,還是部委特彆成立的海克斯科技,那些廠領導們沒有任何猶豫,便舉起了手,表示讚同。
在張秘書起草的協議書上簽上字,李東來代表海克斯科技,以五千塊的價格購買到了調料廠。
...
京郊的一處大雜院內。
三十歲的劉大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看看陽光已經照射在了床頭,不情不願的爬起床,拽過一條露出棉絮的破棉襖胡亂穿在身上。
光著雙腿,跳下床從紙箱子裡翻出一條看不清楚顏色的舊棉褲,坐在床上,想穿在身上。
剛穿了一半,看到棉褲褲襠處破了一個大洞,劉大誌歪著頭猶豫了一下。
最後也許是覺得棉褲穿在身上,會被人看到底褲,他再次猶豫了一下,把棉褲扔到了滿是塵土的地上,再次來到紙箱前。
一通翻找後,這次終於找到了一條完整的褲子。
隻是這條褲子是條單褲,在這個季節穿在身上可能會冷。
想到自己今天得出門,劉大誌也就沒有再猶豫,把褲子套在了身上,又拿起掛在牆上的麻繩子,拴在褲腰上,當做一條皮帶。
襪子是沒有的,劉大誌光著腳穿上一雙棉鞋,棉鞋底部已經被汗水浸濕了,黏湖湖的,濕漉漉的,這讓他有些不舒服。
隻是家裡隻有一雙棉靴,也隻能湊合了。
穿戴整齊後,劉大誌拿起八仙桌上那把斷了齒的梳子,在頭發上胡亂的梳了幾下,見頭發不遮眼睛,便失去了梳頭的興致。
晃悠著走出門,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眯著眼來到大院中的水池旁,擰開水龍頭,雙手捧起水,呼哧呼哧的洗臉。
“這不是大誌嗎?”
隔壁王嬸端著水盆子來水池旁洗衣服,看到他,笑著打招呼。
“聽說城西的木材廠在招臨時工,你不去試試?”
劉大誌抬起袖子,胡亂的擦了擦臉:“試啥試啊,要是被廠裡麵知道我去乾臨時工,肯定會把我開除掉,你可能不知道,現在軋鋼廠的那個楊廠長大權獨攬,早就看我們這些吃白飯的不順眼了。”
王嬸把水盆子放在水龍頭前,接了半盆子水,也不用洗衣粉,就那麼揉搓了起來。
“大誌,你彆怪嬸多話,你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那個調料廠已經一年多沒開工了,你每個月也就能拿到十來塊錢,這點錢,怎麼養家活口?”
“嬸,你說的我都知道。”劉大誌接了一捧水,倒進嘴裡,呼呼呼漱口。
“呸。”
吐掉水,抬頭看看太陽,見時間尚早,劉大誌便蹲在旁邊,跟王嬸聊起天啊。
“嬸子,我的情況你也了解,身體比不得大壯他們幾個,乾重體力活肯定沒戲。”
“留在調料廠每個月好歹有十來塊錢。”
王嬸抬起頭看看劉大誌:“道理是這個道理,就是苦了二丫頭。她一個人在菜市場當臨時工,早出晚歸的。”
“我也知道....”劉大誌臉上浮現出苦澀,低下頭盯著從破棉鞋裡冒出來的腳指頭,目光遊移不定。
“二丫頭跟著我,算是沒有享一天福。”
“剛嫁過來,我娘就生病了,她伺候了兩年,把我娘送走了,調料廠又黃了。”
王嬸歎口氣,收回目光,繼續揉搓衣服。
“能這樣想,說明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嗨,嬸子,看你這話說的,我也是爹娘生的,養的,能沒良心嘛,沒良心那不成禽獸了?”
劉大誌緩緩站起身,笑笑:“嬸子,你忙,馬上就要中午了,我得給二丫頭送飯了,你也知道,菜市場不管飯,來回耽誤時間,要扣工錢的。”
“去吧,去吧....”
待劉大誌離開後,王嬸抬起頭看著劉大誌的背影,苦笑著搖搖頭。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啊。
就像劉大誌家,他是軋鋼廠下屬工廠的正式職工,每個月工資三十塊錢,媳婦兒二丫頭是農村來的,勤勞能乾,本來應該過上好日子的。
結果劉大誌他娘當年生病,把整個家底都花光了,還借了一屁股債。
債嘛,隻要努力幾年,總能還上。
誰承想,調料廠黃了。
由於沒有生產任務,劉大誌這些工人們每個月隻能拿到三分之一的工資。
這簡直要了劉家的老命了。
好在借錢的都是鄰居,了解劉家的情況,也沒有過分相逼。
劉大誌人倒是不錯,每個月從十塊錢中,取出五塊錢,專門用來還賬。
剩下的五塊錢,用來過日子。
五塊錢,要養活兩個大人,四個孩子,已經很困難了。
特彆是孩子現在已經上學了,每個學期的學費,作業本,鉛筆,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好在劉大誌的媳婦兒二丫頭是個農村姑娘,很有一把子力氣。
街道辦考慮到他家的情況,介紹二丫頭進到了菜市場裡當搬運工,每個月能拿到十五塊錢工資。
日子這才勉強維持。
隻是....一個姑娘家家的,跟大老爺們一塊當搬運工,著實有些辛苦。
王嬸可是見過搬運工乾活的,一百多斤重的菜筐子要扛在肩膀上,從大車上,扛到庫房裡。
一般老爺們都受不住,更彆說一個女人了。
王嬸想著這些,最後無奈的搖搖頭。
想這些乾啥。
這些年,家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誰也沒辦法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