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犢子的不僅僅是胡來。
當物資科的張萬山科長,得知胡來在門口被保衛乾事截住的時候,心中把胡來罵成了一坨狗屎。
“蠢貨,看到保衛科在門口檢查,他不會扭頭回來啊,這下好了,被當場抓住了,周道那家夥可不好說話。”
“是啊,我一直覺得這種事情不能乾,可是胡來那小子不聽啊。說什麼一個月能搞千把塊,我不幫他,媳婦連床都不讓我上!”第五車間主任劉虎山眉頭擰成了疙瘩。
他以前是個窮小夥,家徒四壁,還有一個生了病的老娘,他媳婦不嫌棄他窮,嫁給了他,上伺候公婆,下撫養孩子,可謂是百裡挑一的好媳婦。
最大的缺點就是有點財迷,也是窮怕了,有什東西都想往家裡霸攔。
胡來把一個月能掙一千多的事情,告訴了他媳婦後,他媳婦就像得了失心瘋似的。
劉虎山已經乾到車間主任的位置了,再努力幾年,轉了正,還能再進一步,成為軋鋼廠的中層領導。
他不願意趟這趟渾水,可是她媳婦卻被不依不饒,三天一大鬨,兩天一小鬨,鬨得家宅不安。
沒有辦法,劉虎山隻能屈服了,想著有物資科的配合,捎帶一點東西出去,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胡來是個蠢貨。
劉虎山的腸子悔青了。
張萬山科長覺得手指有些顫抖,抽出一根煙點上,狠狠的抽了一口,辛辣的氣體瞬間充斥肺部,讓他平靜了下來。
“老劉,咱們不能坐以待斃,我聽說處理這件事的是醫院的李東來,他好像是新車間車間主任丁伯仁的女婿,你跟丁伯仁關係不錯,去找找丁伯仁。
我等會親自去保衛科一趟,看看能不能把胡來保出來,那小子即使再蠢,也不會把咱們兩個拉下水。
不過時間長了,我怕他撐不住。”
“行嘞,現在也就這個辦法了。”劉虎山攏了攏衣服,走出物資科,剛走兩步,他又回轉過來,衝著張萬山笑道:“老張,你這兒有好煙沒有,你知道我的錢全被媳婦....”
“知道了,真是的,一個大男人,能被媳婦管成那個樣子。”張萬山似乎忘記了他之所以會幫胡來,也是因為被自家媳婦擰了耳朵,嘴裡都囔兩句,從抽屜裡摸出兩盒煙甩給張萬山。
作為物資科科長,求他辦事的人不少,他從來不缺煙。
劉虎山不抽煙,他拿著煙來到丁伯仁的辦公室,關好門後,直接把煙扔到了辦公桌上。
丁伯仁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著劉虎山:“老劉啊,你這是做什麼?”
劉虎山裝出一副失魂落魄樣子,衝著丁伯仁拱手:“老丁啊,我今兒是遇到難事了,還請老哥出手搭救。”
丁伯仁跟劉虎山關係不錯,他從一個教授,變成掌管上千工人的車間主任,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
大部分車間主任認為丁伯仁的位置應該是他們的,紛紛敵視丁伯仁,隻有少數車間主任向丁伯仁伸出了援手。
其中劉虎山就是幫忙最大的,他不但把多年的經驗傳授給了丁伯仁,還幫丁伯仁出謀劃策,甚至是親自出麵對付了車間裡的刺頭。
丁伯仁一直記著劉虎山的好兒,現在聽到劉虎山這麼說,連忙站起拉住劉虎山的手說:“虎山兄弟,咱們兩還說這個乾什麼,你有什麼事情,儘管直說,我能幫得上忙的話,一定不會推辭。”
劉虎山稍稍放下了心:“你一定能幫忙,事情跟你的女婿李東來有關,隻要他高抬貴手,這次你老弟我,就算是度過了難關。”
“嗯?跟東來有關?”
“事情是這樣的.....”
劉虎山把事情跟丁伯仁講了一遍,看到丁伯仁的臉色嚴肅起來,他感到情況不妙,忙補充道:“老哥,你放心,隻要胡來能放出來,我就把這些年跟胡來從軋鋼裡捎帶東西,獲的利兒全都拿出來,並且保證以後絕對不再乾這種事情了。”
說完,他滿懷希冀的看向丁伯仁。
丁伯仁苦笑著搖搖頭:“虎山啊,你們這次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從軋鋼廠裡捎帶東西,說得好聽一點是捎帶,說得難聽一點,那不就是偷嗎?
這事兒啊,我真的沒有辦法幫忙,我自己的女婿我最了解。
東來平日裡對什麼都可以不在意,但是麵對這種歪風邪氣,他絕對不會手軟的。”
丁伯仁看著可憐兮兮的劉虎山,長歎一口氣:“虎山,你要是當我是你的老哥哥,就聽我一句勸,現在立刻去保衛科自首,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他是了解劉虎山的,清楚這人本質不壞,要不然也不能得到那麼多工人的擁護。
人啊,就怕走錯路,一步錯,步步錯。
本來劉虎山能夠擁有光明的未來,現在全完了。
劉虎山聞言感到一絲涼意滲入毛孔中,渾身抖得像篩糠似的,他腳下一軟,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丁伯仁看他這幅樣子,心生一絲憐憫:“這樣,等我布置完工作,陪你去保衛科自首。”
“謝謝老哥,我,我...誒,我後悔啊!”劉虎山心中懊悔不已,一拳錘在地磚上,指甲縫裡滲出點滴鮮血。
另外一邊,張萬山並沒有直接去保衛科保人,而是扭頭去了計劃科。
他找到馬展,把事情同馬展講了一遍,然後盯住馬展的眼睛:“馬展,這事兒雖然跟你關係不大,但咱們都是一家人,胡來是胡家唯一的兒子,你也該出一把力。”
馬展聽完之後,沒有發表意見,而是抽出了一根煙,慢慢的吸了起來。
白色煙霧遮住了他的麵孔,這讓張萬山感到有點不舒服,連忙催促道:“馬展,你是不是不想管啊?我跟你說,你媳婦要是知道你見死不救的話,肯定會跟你沒完的。”
馬展煙吸了一半,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裡,笑著說道:“張科長,我現在要去開會了,你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先回吧。”
“你你你.....”張萬山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雖然跟馬展是連襟,平日裡來往卻不多。
他總覺得馬展膚色煞白,身材消瘦,說起話來也是細聲細氣,整個人陰氣沉沉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馬展就讓會見死不救。
本來想著馬展能跟楊廠長說上話,讓他去求楊廠長,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好啊,馬展,見死不救,你就是個畜生!這事兒,我記住了!”
張萬山隻能咬了咬牙,出了計劃科,直奔保衛科而去。
馬展被罵了一頓,臉上沒有一絲怒意,看著張萬山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坐下來,抽出了一張稿子,拿出一支鋼筆,用工整的筆跡在稿子上寫道:“離婚申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