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周含煙到底是怎麼想的，許見微不知道也不關心,她沒多久就從嘉元帝那裡聽到了周含雨這個名字。
這是嘉元帝私下裡和許見微聊天時說到的。
嘉元帝早就想要提拔寒門子弟了,將公主下嫁就是一個信號,當然前麵也說了，對方必須足夠優秀,他的公主不是那麼好娶的,沒想到剛說完沒多久就聽到了周含雨這麼個名字。
十七歲的會元。
可真年輕啊，殿試的時候一般會試前十都不怎麼動,最多就是位置動一下，周含雨還有相當大的可能會是三甲,這確實足夠優秀了。
“本朝並沒有駙馬不得參政的習俗，等殿試的時候朕會看看,若是不錯,朕有意將榮慧嫁給他。”坐在棋盤另一邊，嘉元帝手裡捏著黑子，眼睛盯著棋盤說道。
那嘉元帝肯定要失望了。
“臣妾沒什麼意見，就算這人不合適,最後榮慧還有公主府，隻是既然皇上是為了天下寒士才想下嫁榮慧的，那麼將來榮慧想要和離肯定不那麼容易,臣妾需要親自看看這個人。”
即使不知道周含煙不靠譜，許見微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會親自看看的，雖然有公主府,可若是不如意，有公主府又怎麼樣。
“這是自然，你是榮慧的嫡母，榮慧的親娘鬱貴人又已經去世了，除了你替她打算，這整個後宮估計也找不出來幾個了。”嘉元帝有些感歎道，想了想，嘉元帝突然腦洞打開來了個神轉折，“不如這樣吧，殿試的時候皇後可以在後殿看著，你也看看我大慶才子們的風采，那些都是大慶未來的棟梁。”
許見微：“……”
你認真的？
不能因為你知道自己要死了，就不管禦史們的刀子，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吧？這事情做出來，咱們兩個都得被禦史的刀子捅成馬蜂窩啊！
嘉元帝顯然明白許見微的眼神了，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難道皇後不想去看看？這群未來的國家棟梁將來或許麵對盛怒的朕和太子都能麵不改色，一個個比老狐狸還老狐狸，皇後就不想看看他們一邊顫抖著身體一邊努力寫殿試試卷的模樣嗎？”
這大臣們這麼青澀的時期可不容易看到，一旦錯過了或許就再也看不到了。
畢竟人都是往前走的，見識也是這樣。
這就好像家長很喜歡在孩子小的時候逗他們玩，因為一旦成長了，那就很難再逗到了。
嗯，雖然嘉元帝不承認自己是那些人的爹，可意思還是差不多的。
許見微：“……”
現在看來，嘉元帝是真的放飛自我了，不過許見微這也是第一次知道嘉元帝從前居然是這麼看那些進士大臣的，也不知道該說他心態好還是其他。
不過很明顯的一點是，知道自己沒多久好日子可以活了，嘉元帝現在特彆淡定，對自己的名聲已經淡定了，也不像從前那樣在意身後名，他現在就感覺，自己死了以後什麼都是假的，不如活著的時候多多享受一些。
他這一生，前半輩子在父兄爭權奪利下像個小鵪鶉一樣瑟瑟發抖，後半生意外登上高位，又一直勤勤懇懇，沒有一天悠閒過，到現在他終於佛了。
許見微想了想，覺得這話還挺有道理的，此時看了，以後被他們氣到的時候就能回想他們當初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不過許見微覺得這種自尋其樂自己是不需要的，真要惹惱了自己，她可不會像嘉元帝這樣苦中作樂，該收拾的都收拾了。
明著不能收拾，暗中也能想辦法收拾了。
“去不去？”嘉元帝又問了一句，弄得許見微覺得對方是帶壞自己這個好孩子的壞孩子。
“行吧，那到時候臣妾就在後殿看著吧。”這樣比她事後見周含煙戳穿她更加方便。
嘉元帝一看許見微這個平日裡最講規矩並且幾乎不做出格事情的皇後同意了下來，心裡頓時更加得意。
哎呀要不是怕當個昏君將來到了地下，他的那些祖宗們會找他算賬，他肯定怎麼舒服怎麼來，當個兢兢業業的帝王哪有當昏君舒服啊！
反正隻要天下沒有易主，他就是最舒服的那個，總感覺自己錯過了很多啊！
上輩子，宋榮宸早早死去，嘉元帝下麵其他幾個皇子都不適合當儲君，嘉元帝沒有繼承人，一直到死都緊繃著，哪裡像現在這樣，還有心思找樂子，可許見微覺得，肯定還是這輩子更加幸福一點的。
對一個帝王而言，在自己老了的時候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周含煙並不清楚自己的死期要到了，奪下的會元，她這會兒正和人在狀元樓裡參加文會，也是互相之間交流的意思。
其中有一個人引起了周含煙的注意，那就是前不久剛見過的宋榮宣。
周含煙覺得以自己的能力，想要什麼都可以自己去爭取，並且依靠誰都不如依靠自己，但宋榮宣這人的性子實在對她的胃口，讓她忍不住在對結交她的時候應下來，沒想到今天在狀元樓又遇上了。
她覺得這些參加文會的舉人都挺閒的，有這個時間不如回去好好準備殿試的事情，這次原本她不想來的，隻是盧有名說這次首輔的小兒子也會來，所以她才會過來的。
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到失蹤的周含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所以她才會有意接觸這些達官貴人，想要借助對方的力量尋找周含雨。
“宋兄，好久不見。”
“周兄。”宋榮宣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實了。
現在儲君位置很穩，但宋榮宣心裡有抱負，拉攏人才什麼的還是要做的，況且他父皇年紀還不算大，還有不少年皇位要坐，誰知道哪天說不定身體本就不怎麼好的宋榮宸就會出事了呢？
就算不出事，最後宋榮宸成功登基成了新帝，他手裡有人也能方便一些，至少不要完全看宋榮宸的臉過日子。
更何況，他是真的欣賞周含煙。
周含煙沒一會兒就和宋榮宣到了角落裡私聊，聊到興起上還忍不住大笑出來。
這段女扮男裝的日子和從前真的完全不一樣，自從爹娘死後，周含煙就沒有再偽裝成周含雨的模樣出門了，現在她真的感覺到了，男人和女人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個世道對女人太過不公平。
雖然周含雨是她哥哥，並且他們感情非常好，可周含煙心裡還是清楚，周含雨的學識和她相比真的差的遠了，可那又怎麼樣，周含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門，不用擔心很多事情，也可以考科舉去做官，而她就隻能待在家裡，等著哪一天嫁人生子，由一個後院轉移到另一個後院，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如果周含煙沒有上京，她或許還不會太抵觸，可嘗過了這樣的甜頭，她卻不願意了，並且覺得那樣的日子太過可怕了些。
她自己參加了會試，知道題目的難度，心裡明白以周含雨的學識，考上舉人就不錯了，想要在會試榜上有名，還得再等幾年。
馬上殿試的日子就要到來了，周含煙想到自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天子麵前，要見到如今的天子了，心裡還有些興奮與激動。
“周兄，我知你學識是極好了，不過我聽聞當今天子不太喜歡辭藻華麗的文章，更加喜歡務實一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馬上就要殿試了，為兄其他的幫不了你，希望這點消息對你有用。”宋榮宣舉著酒杯笑著對周含煙遙遙敬了一杯。
周含煙心裡一動，頓時就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會試的主考官喜歡辭藻華麗的美文，這也是前不久宋榮宣告訴她的，而現在她奪了會元。
現在宋榮宣又告訴她當今天子的喜好，十有□□就是真的了。
“多謝宋兄好意，小弟在這裡記下來了。”這一聲感謝那絕對是真心實意的。
他們兩個的對話是壓低了聲音私下說的，並沒有其他人注意，這邊的人幾乎都不認識宋榮宣，都去奉承首輔的小兒子了，對方倒是認識宋榮宣，但宋榮宣示意不許暴露他，因此也就沒有多說什麼，隻當做不知道。
這話若是讓彆人聽到了，那就是個揣測君意的罪名，一個不小心就要出事，宋榮宣不怕，可周含煙這麼個即將殿試的舉子還是會怕的。
宋榮宣和周含煙喝了一會兒酒，回到他的宣王府心情依舊不錯，不過在看到王妃的時候他的心情頓時跌落了穀底。
他們這幾個皇子的王妃和太子妃的身份真的天差地彆，每次宋榮宣想到都會覺得難受，看王妃就更加不順眼了。
他卻不想想，太子妃嫁的人是太子，人家太子是下一任帝王，身份配得上太子妃，他一個不上不下，現在還沒多少實權的王爺，有什麼資格配得上人家。
光想著太子占便宜，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配不配的上人家，宋榮宣的王妃家世配上他綽綽有餘了，要不然依靠他母妃對後宮妃嬪的孩子下手這一點，肯定要累及到他身上的，可惜他自己似乎並沒有這個意識。
中宮嫡子還在，許見微對下麵的這些皇子態度一直都淡淡的，宋榮宣和上輩子這會兒的境遇那真的是天差地彆，可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他不乾人事，陳思容怎麼可能在死後還找到許見微，要求許見微回到過去改變一切？若是他能好好對榮安，許見微根本就不會過來。
所以這都是因果報應。
宣王妃見宋榮宣這副模樣，沉默了一下就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和他說府裡的事情，沒一會兒就惹來了他不耐煩的聲音，“這些小事不用過問我，王妃你自己做決定就好。”
宣王妃應了下來，看著宋榮宣甩袖遠去的背影暗中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