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不識廬山(2 / 2)

盛芳 須彌普普 5111 字 2024-03-24

石啟賢又道:“我一時顧不過來,那念……沈家女兒,你必要多費心照料,還是早些接過來才好,落在外頭畢竟看顧不到,又是個姑娘家,被人欺負了去都不曉得。”

他算了算年紀,問道:“是不是今歲就及笄了?我記得她是臘八左近生的,那及笄禮也要大辦才是。”

景氏頓了頓,道:“這我卻是不知,屆時問了才曉得。”

她忍了一下,還是略微含酸地道:“參政對這臘八倒是記得清楚,今歲瑤璧也滿十四了,到得生辰那的時候,卻不要忘了她的好日子才好。”

為人父母,雖然也同情那沈念禾,更想把她接回家中照料,隻是看著丈夫這般上心,甚至遠超對自家兒女的用心,景氏心裡又有些難過起來。

她也曉得自己嫁了個好丈夫,官做得好,人品也不差,家中通房、妾室一個也無,在外頭應酬時也規矩得很。

可人心不足乃是天生。

景氏才嫁進石家沒多久就有了身孕,當時石啟賢剛謀了外放的差遣,又是使了大力才得來的,因想要攀爬得快些,還特地選了偏遠州縣,一心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初來乍到,離得又遠,還怕水土不服,又不是什麼大州大城,害怕不好尋大夫,景氏就留在京中待產,等到孩子出生,偏生年歲太小,更不好帶著走遠路。

過得兩年石啟賢回京詣闕,還沒同兒子熟悉起來,正遇得雅州叛亂,他自薦去平叛,一走又是一年多。

石啟賢走後沒多久,景氏才曉得自己又得了身孕,獨自一人懷胎十月,景家、石家俱無多少親眷在,府上雖有幾個下仆,卻隻她一個婦人,又大著肚子,還要看一個孩子,管起來實在吃力。

她熬了近十年,才把丈夫等回來,此時正遇得石啟賢如攀登雲梯,步步直上,不是宿在衙署,就是外出公乾出,十天裡頭能有一天回家睡就算是走了大運。

成親許多年,景氏嫁個丈夫,其實見麵的機會還沒有他那下屬同他見得多,兒子、女兒全是她含辛茹苦撫養長大,嘴上雖然不好埋怨,心中又哪裡會沒有意見。

想到去歲才因丈夫忘了女兒生辰,叫那小的委屈了半日,卻又不忍心責怪父親,而今這一個卻是把外頭人的生辰記得如此細致,又怎能讓景氏心中不泛酸?

石啟賢在外樣樣細致,做事情從無半點遺漏,可回家後卻色色都不上心,半點體貼之語都無,連對兒女都頗為失職。

景氏常想,即便當日丈夫娶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他也不會納妾納通房,更不會在外頭拈花惹草,實在是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做官上頭,權力比起女色、錢財對他的吸引力都要大上不知多少倍。

明明此時而今兒女都大了,自家又是誥命在身,有個參知政事的丈夫,衣食無憂,甚事不愁,可不知為什麼,景氏反而越發覺得意難平。

她回得房中,收拾妥當之後躺回床上,複又想起石啟賢方才說的話,卻是不由得慶幸女兒不在邊上。

隻是翻來覆去,她想一回當年沈輕雲同馮芸如何恩愛,又如何如膠似漆,生得一個女兒,聽聞沈輕雲連沈念禾的啟蒙都要和著馮芸一起做,連衣裳的花樣也要管,但凡有一點可能,都要回家夜宿,此時心中又是難過,又有一種擺不上台麵的暗喜——再如何好,又有什麼用,而今還不是……

可等她回過神來,再想到今日沈念禾那模樣,更想起從前馮芸並馮蕉夫婦的好,清醒之後,隻覺得腦子裡頭一陣發涼,不敢置信自己竟是存有如此惡毒念頭。

一夜過去,景氏反複做夢,夢得無數從前事,次日一早起來,渾身都是冷汗,猶猶豫豫半晌,最後還是著人給沈念禾下了帖子,又派了車去邀她上門。

景氏此處躊躇不決,卻不知道前頭書房當中,石啟賢也是一夜未睡。

他雖然訂了次月十八的日子去見南邊來的人,不過那人不知所謂,見麵不過是不想讓外頭人覺得沈念禾不記恩情,是以晚些時候並不要緊。

然而一想到馮芸的女兒竟是當真孤身一人投奔遠地,彼處甚至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也不曉得吃了多少苦,石啟賢一時連閉眼都難做得到,又不能去催景氏,他隻好強壓著焦慮等天亮,好容易到了時辰,急急去得衙門,單獨召了心腹過來,先說了沈念禾來曆,又道:“去歲那姑娘來過一回京城,隻我當時因故外出,正好錯過了,今次終於候得人,你且去多多打探,所有事體都問一回,另有那馮……”

他說到此處,忽然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揮了揮手,道:“去罷,若是夫人把人接回府了,速來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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