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了禮,寒暄過幾句,那郭安南道謝道:“多虧繼安這一處給的《杜工部集》,倒叫我省了不少力氣準備年禮。”
裴繼安笑道:“若非當日郭監司幫忙,這書也未必能印得如此順利——況且今次入京,也全靠監司給的驛券,除此之外,另有上回郭兄幫了舍妹一把,否則這書還不知在何處。”
又道:“今次這書正好做上回郭兄的謝禮,多虧你出手相助,才叫舍妹脫開身來,不至於被人欺負了去。”
說完,又從袖子裡取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
郭安南訝然接過,問道:“這是什麼?”
裴繼安就解釋道:“那書原是我家妹妹給的謝禮,這禮單上是我的謝禮,單給郭兄的,東西已經放在門房。”
郭安南越發詫異,然而畢竟不好當麵打開看,連忙推得回去,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應份之事,況且你我兩家如此交情,怎能收這樣的禮?叫我爹知道了,多半要教訓我不懂事。”
裴繼安笑道:“這是嬸娘特地吩咐的,若是郭兄不收,我這一處也難交代。”
語畢,已是站起來道:“郭兄此處事情甚忙,我就不多耽擱了,況且家中人還在驛站等著,須臾就要出發,等回了宣州,再上門叨擾!”
他拱一拱手,果然再不多留,轉身告辭而去,還特意回頭攔道:“留步。”
裴繼安走得快,剩得郭安南一人坐在廳中,想了想,拆開那信封細看。
他捏著裡頭薄薄的一張紙,原還覺得沒什麼,然而見得上頭先列了兩行蠣房、江瑤、海米、海帶等物各一簍,後頭就是木瓜、西京雪梨、平樂柿餅、海紅等等各兩簍,另又有其他東西,其中多是吃食,一一排得下去,竟是把一張紙寫得滿滿的。
如果是幾個月前的郭安南,多半不會多想,可他此時畢竟在清池縣做了幾個月的戶曹官,又被父親派來京城拜禮,對庶務早有了幾分了解,見得這一張禮單,終於覺出有些不妥來。
這禮,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他急忙叫人去了一趟門房,居然五六個人跑了好幾回,才把東西全數取了過來,擺了小半個廳才擺齊。
此時父親郭保吉尚在朝會當中,郭安南便把家中管事的叫了過來。
對方見得這許多東西,也不由得為之咋舌,道:“雖是比不得珍珠、玳瑁這等貴重的,卻全是上好的東西,更莫說眼下正當年關,有錢都買不到,用來做禮最好不過了——昨日官人還囑咐我,送給曹節度的年禮裡要添兩簍柿餅,隻是今年天冷得早,汴河早早就結了冰,許多東西運送不進來,我著人四處尋了一圈,也隻買到富平的,比起這廣南西路的平樂餅,差了不止一籌……”
如果說隻是郭安南一個晚輩來京中,拜禮自然不用太重,可是眼下郭保吉被天子急召進京,有他在此處坐著,送出去的禮就要更厚三分。
看到這許多簍子,那管事的一一翻撿了一回,語氣當中都帶了幾分喜氣洋洋,問道:“少爺打哪裡弄來的這些個好東西?可叫小的省了一番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