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嬤嬤聽不太清楚她胡言亂語在說什麼,覺得在這裡待了一會兒了該回去了。
秋夜的風很涼,她又喝了酒,萬一受涼就不好了。
剛想扶她站起來,就見她縱身一躍,跳入了湖中,好像還喊了一句,“王爺,奴婢來救你了。”
“娘娘,娘娘!”
喜嬤嬤來不及分辨她說了什麼,自己不會鳧水,問過了身後的太監,他們也不會鳧水。喜嬤嬤急得手足無措,趕緊讓人去喊人。自己蹲在水邊,想伸手拉她,卻怎麼都探不到。
涼水裹滿了全身,徹骨的寒意,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好像還在王府之中,她剛剛從招雲山回來,她跳下水救許梅棠,她沒了第一個孩子。
怎麼會呢?
她第二個孩子都沒有了,時間不可能還停留在那裡。妙荔徹底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是誰了。
耳邊有人在不停的喊,娘娘,娘娘。
她是貴妃娘娘,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王爺早就沒有在湖底,也早就沒有王爺了。
好傻的是過去的她,深信不疑的她。
感覺自己在一點點的往下沉,口鼻之中灌滿了水,她已經無法呼吸了。她好像沒有求生的本能,她不想掙紮。
生命已經到了儘頭,她不太想回顧自己的一生。一步一步走過來,感覺沒有什麼好回顧的。
最後好像附庸了風雅一回,她也喝醉了酒,為了月亮失足跌落水中了。
月明欲素愁不眠,她終於不會再為了情郎睡不著覺了,她會一直睡下去,多幸福。
緩緩的,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周述宣越想越覺得她說的那些話不太對勁,突然給他敬酒,還說了那麼多詭異的話,又不太像莫名其妙說出來的,像是有感而發。大抵是他的錯覺,錯覺又過於的真實,讓他無法冷靜。
精神突然恍惚了起來,麵前的人敬酒他都沒有聽見,高福提醒了他一遍他才知道。好像越來越坐不住了,心中刺刺撓撓的,感覺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一樣。
周述宣始終放心不下,感覺還是應該去看看為好。她喝那麼多酒,人又有些瘋瘋癲癲的了。不說彆的就是回去的路上磕著撞著也不好,她身體那麼不好,磕著撞著肯定要養很久很久。
周述宣直接離席,一定要去清泉宮看看才放心。剛剛走到分叉路口,就看見兩個太監慌慌張張的過來,他剛要出言訓斥,這麼沒有規矩。聽見太監遠遠的對他喊,“皇上,貴妃娘娘落水了。”
周述宣現在沒有坐轎子,聽見這個拔腿就跑。都沒有功夫問太監怎麼了,就隻跟著他們往回跑,一邊跑一邊脫外袍。
跑到流光泉,看見喜嬤嬤爬都在邊上,就問了一句,“是從這裡掉下去的嗎?”
“對……”
一個字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周述宣跳進去了,沒有任何猶豫的。
流光泉地方不是很大,現在月光把水照得透亮,他可以看見東西,一眼就看見了沉在湖底的人。她明明會遊泳,卻任由自己躺在下麵。
周述宣無法多想,直接把人撈上去了,如同很久很久以前。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人家已經上岸了。周述宣不停的想把她胸口裡的水按出來,隻要她把水吐出來就好了,肯定就會活過來。可是確實在外麵吐水,卻絲毫不見人睜眼。
太醫也已經趕過來了,看了一眼之後,要把人速速抬進屋裡。這裡離龍德殿最近,就隻能去龍德殿中。
周述宣連換衣服的功夫都沒有,一直守在床邊,抓著她冰冰涼涼的手,不停的在心中祈求,一定要活過來,一定要活過來。
太醫看過之後,不知該如何下手,藥都沒有辦法開,正在糾結的想著怎麼說話。就聽見皇上一聲怒吼,“怎麼樣?快點開藥,還是你要怎樣,快把人救回來。”
那還能怎麼辦呢?
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太醫開不出藥也得開藥,“臣馬上就去。”
開的不過是些驅寒的藥,人已經無法張口了,撬開嘴灌下去的。嘴還能張開,或許還有那麼一絲希望,但是這個希望有多大沒人能夠說得準。
藥灌下去之後,皇上還是一身濕衣服,快瘋了一樣守在床邊。太醫深深的以為還是應該告訴他,“皇上,娘娘沒有任何求生欲,醒過來的幾率不大。皇上看開些吧。”
又是這句話,這群庸醫除了會說這句話之外還會說什麼?
周述宣抓著妙荔的手怒喊,“怎麼看開一些?你教教朕怎麼看開一些?說啊!”
地上齊刷刷的跪了一地的人,都不敢抬頭。此時孟潤林他們趕到了,看著一屋子的人,不需要多問就能夠明白事情。
上次被騙,這種場景他已經經曆過一次了,現在勉強可以淡定一些,忍下心中的難受,上前說,“皇上,姐姐可能需要休息才能好過來。皇上不如先讓人出去吧,皇上也先去把衣服換了。不然姐姐醒過來還要照顧生病的皇上。”
他身上還在滴滴答答的不停往下滴水,她應該很冷,不能讓她更冷了。周述宣戀戀不舍的放手,出去換衣服。
換好了衣服,站在屋裡突然不敢出去了,害怕會麵對他不想麵對的東西。他現在也隻敢逃避,已經記不清楚是多少次了,太醫讓他看開一些。每次她好像都會離開,雖然每次又活了過來,他不確定這一次是不是這一次是不是依舊可以活過來?
高福守在門外,怕他有個好歹,卻又不敢進門。唯一能說上話的就隻有孟潤林了,於是站在門外不停的拜托他,讓他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