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單騎南下(下)(1 / 2)

劍來 烽火戲諸侯 7471 字 2個月前

那麼近期入夏,發生了一件驚世駭俗的山上大事。

風雪廟神仙台魏晉,找到了暫時結茅修行於寶瓶洲中部地帶的那位彆洲大修士,北俱蘆洲天君謝實。

一戰之後,魏晉離開寶瓶洲,孑然一身,禦劍去了倒懸山。

那場隻有寥寥幾位觀戰者的山頂之戰,勝負結果沒有泄露,可既然謝實繼續留在了寶瓶洲,這個已經惹來寶瓶洲眾怒的道家天君,肯定沒輸。

不過即便魏晉沒能一劍擊敗謝實,寶瓶洲修士對於那位才剛剛躋身上五境的陸地劍仙,並無半點怨言,唯有一份同為一洲修士的與有榮焉,尤其是寶瓶洲劍修,更是自豪不已。

這是一洲矚目的山上大事。

這其中,還有寶瓶洲中部一地矚目的某件山上事。

一位名為馬苦玄的真武山修士,不到二十歲,修行並未幾年,竟然就先後兩場死戰,擊殺了兩位金丹劍修,據說這還是馬苦玄隱藏了壓箱底本事的前提下。朱熒王朝對此選擇沉默,因為兩場大戰,既有馬苦玄的真武山護道人在旁,也有朱熒王朝的皇室成員一旁盯著,馬苦玄的出手,沒有任何問題,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一時間,馬苦玄之名,傳遍整座寶瓶洲。

小滿之後,尤其是一旦進入梅雨時節,多濕邪氣,無論是修道之人,還是凡俗夫子,都當留心,溫養陽氣正氣,抵禦濕氣邪氣。

陳平安三騎北上之時,是走了條石毫國京城以東的路線,南下之時,則是換了一條軌跡。

這天滂沱大雨中,陳平安三人牽馬歇息於一座破敗行亭,陳平安心弦一震,袖中木匣顫抖微燙。

竟是有一把最不該出現的傳訊飛劍,來了。

劉誌茂已經被拘押在水牢,絕無可能在劉老成和那撥奇怪修士的眼皮子底下,還有本事駕馭自家小劍塚飛劍傳信給自己。

陳平安甚至都打算視而不見。

隻是一番權衡利弊之後,小心翼翼收起那把確實是劉誌茂的傳信飛劍,打開飛劍禁製。

密信就三句話。

“此行返回書簡湖,你要小心了。”

“之所以有此提醒,與你陳平安無關,與我們的既定買賣也無關,純粹是看不得某些嘴臉,為表誠意,就借用了劉誌茂的飛劍。”

“截留飛劍,無需回信。”

陳平安收起木匣後,陷入沉思。

是宮柳島劉老成的手筆無疑,但是為何如此,就值得推敲了。

劉老成坦誠相告的“提醒”,絕不會是表麵上的書簡湖形勢大變,這根本不需要劉老成來告訴陳平安,陳平安不眼瞎不耳聾,又有章靨前來通風報信,以劉老成的心思縝密與野心氣魄,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多此一舉,多費唇舌。那麼劉老成的所謂提醒和小心,肯定是在更細微處,極有可能,與他陳平安本人,戚戚相關。

陳平安站在不斷漏水的的小行亭邊緣,望向外邊的陰沉雨幕,現在,有一個更壞的結果,在等著他了。

章靨借助青峽島狡兔三窟的那條隱蔽密道,逃出書簡湖,說不定就在某些幕後人的意料和算計之中。

可為何沒有直接對顧璨和春庭府出手,沒有選擇一個更加簡單省事、並且立竿見影的方法,來迫使自己火速趕往書簡湖,直接打殺自己便是。

陳平安喟歎一聲,喃喃道:“又是大道之爭嗎?那麼不是寶瓶洲這邊的宗字頭出手,就說得通了,杜懋所在的桐葉宗?還是?太平山,肯定不是。登上桐葉洲的第一個路過的大宗門,扶乩宗?可是我當時與陸台隻是路過,並無任何糾葛才對。大道之爭,也是有高下之分、寬窄之彆的,能夠不依不饒追到寶瓶洲來,對方必然是一位上五境修士,所以扶乩宗的可能性,不大。”

陳平安眉頭緊皺,“可要說是那位道法通天的老觀主,也不像,到了他這邊,大道又不至於如此之小。”

陳平安突然轉頭道:“曾掖,馬篤宜,你們不用陪我返回書簡湖,直接去石毫國與梅釉國接壤的邊境,就在那座留下關等我。”

曾掖想要說話,卻被馬篤宜扯住袖子。

陳平安轉回頭,繼續望著雨幕。

行亭一彆。

單騎南下。

那件厚實的青色棉袍,換成了單薄合身的青衫。

陳平安順利來到書簡湖地界的綠桐城,毫無波折。

綠桐城畢竟是書簡湖邊緣勢力,書簡湖那邊的暗流湧動,風雲變幻,以及蘇高山在池水城那邊驚世駭俗的言語舉動,對於綠桐城當地居民而言,無論是沒能占島為王、開創門派的閒散修士,還是討口飯吃的老百姓,很多時候,事情越大,反而越安靜,因為大勢之下,不認那個命,還能如何,尤其是那些土生土長的凡俗夫子,外邊的世道這麼亂,即便有點積蓄,又能搬到哪裡去,敢嗎?

綠桐城多美食。

陳平安隨便找了家包子鋪,有點意外之喜,買了兩個,愛吃,又買了兩個,陳平安已經很久沒有吃到覺著九分飽了。

鋪子是新開的,掌櫃很年輕,是個剛剛不算少年的年輕人。

生意還不錯。

陳平安在繞著書簡湖邊境從綠桐城去往池水城的途中,又打聽了些消息,比起戰亂不斷的石毫國,這裡的小道消息,顯然會更加接近真相。

在池水城那座熟悉渡口,大半年過去了,那艘渡船依舊安安靜靜係在岸邊。

即便青峽島劉誌茂已經徹底失勢,可是青峽島頭等供奉的那個身份,還算有些分量。

來的路上,將那匹馬留在了一家客棧,陳平安給了筆銀子,讓客棧幫著喂養。

鬥指丙為大暑,整座書簡湖,熱氣升騰,就像一座大蒸籠。

很難想象離開書簡湖那會兒,此地還是處處雪白茫茫的山水畫卷。

陳平安獨自撐船返回青峽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