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蘇卡不列(1 / 2)

清末的法師 黃文才 14955 字 2個月前

這個德性,還打個雞毛仗?

從表麵看,沙俄軍事改革十分震撼。

但從裡子看,國內基建一塌糊塗,鐵路倒是一直向西鋪設,但太單一,比如向南的鐵路除了去滿-洲裡的外幾乎沒有,趙傳薪兩頭一掐,他們直接懵逼。

道路狀況看似大大改善,但同樣通往南部道路幾乎沒有。

他們想要建立一個總參謀部,但與原有的類似部門重疊,雙方不但不會協作,反而彼此掣肘,隻因為舊的部門沒有裁撤。

內部派係爭鬥嚴重,貪腐橫行,軍官決策、責任分擔,乃至於晉升都靠著個人突發奇想。

冷不丁冒出個想法就實施下去。

國防工業結構存在巨大缺陷,即便如今,他們也無法真正滿足士兵裝備需求。

哪怕7年後,圖拉軍工廠每個月也隻能生產350挺機槍。

譬如伯倫斯基和他的副官,剛剛腦袋一動,就想到了鑽進西溝的主意。

火燎眉毛了,還想著去求援。

求援不成,拍拍腦袋——降了。

以前趙傳薪都往死裡打,俄兵看這人根本沒有罷手的意思能不怕麼?於是抵死反抗。

可這次不同,他們有喘息的時間,腦袋可以思考。

趙傳薪第一次發現,沙俄原來是個虛胖子。

這些人在前麵走都不帶回頭的,也沒人跑。

趙傳薪將地上的槍支彈藥收了,跑去山頂藏起來,又去將六門炮一一帶上山頭。

做完這些,回來一看,步兵沒跑也就罷了,那些牽馬的騎兵也沒動。

仿佛忽然發現新大陸,趙傳薪心裡瓦亮瓦亮的。

趙傳薪陪他們從上午走到了天黑,走到了東清鐵路的免渡河站。

這裡歸索倫左翼管轄,因為站點太小,且距離海拉爾近,沙俄並沒有駐兵。

當地索倫人看見數百人的俄兵隊伍蔫頭耷腦而來,並沒有驚慌。

因為最近幾天總有大股俄兵過境。

隻是這支隊伍看起來有些喪。

趙傳薪越過人群排眾而出:“我是臚濱府知府趙傳薪,你們派人去尋總管巴當阿,叫他帶人來看管俘虜。今夜在此紮營,先借些糧草,另外把這些馬匹給巴當阿帶過去。”

趙傳薪大名在海拉爾五翼旗人中很響亮。

那幾個索倫人見趙傳薪一人俘虜了幾百人,各個驚詫莫名。

沒聽說過。

晚上,各處升起篝火,埋鍋造飯。

趙傳薪帶著翻譯在人群中穿行,時不時地問幾句話。

“家哪兒的?幾口人?”

“我家在伊利爾,在一條寬寬的河旁,我妻子得了肺癆死了,連帶著肚子裡的孩子都死了,就隻有我一個。”

“真慘啊。”

“是的大人,我原本在河旁種小麥,雖然不富裕,但生活也過得去。後來征兵把我征進部隊,我聽說許多軍官都是普通士兵晉升上去的,我也想碰碰運氣,卻沒想到在赤塔蓋了三年房子。後來聽說軍隊要改變,我就被調動到海參崴,又幾經調動,去了紮-蘭屯……”

趙傳薪靜靜地聽著,問他:“那以後你想要晉升軍官還是想種地?”

“回大人,以前我想做軍官,但是現在想要種地。因為我沒錢賄賂我的上級。”

趙傳薪說:“如果給你個機會,讓你在礦上做工,或者去種地,掙的錢足夠養活家小,你願意嗎?”

“我願意。”這人毫不猶豫的說。

“如果不是在伊利爾的河畔呢?比如說,在海拉爾這邊?”

“那我也願意。”

“那如果是在阿巴蓋圖伊或者後貝加爾斯克呢?”

“都行。”

主打一個隨意。

趙傳薪穿插著去問話。

逐漸勾起了許多人的情緒。

當有人不自覺的大吐苦水,而趙傳薪卻絲毫沒有不耐煩,不像沙俄的貴族那樣對待牲口一樣對待他們的時候,很多人都忍不住抱怨。

“我們夥食太差了。”

“每個月發的錢,甚至不夠軍中開銷。”

“我家裡的妻兒快餓死了,我對軍官講,他說給他錢才能幫我晉升,可我哪來的錢?”

“有一天我低頭走路,沒看見一個擦肩而過的上尉,結果被打的鼻子都歪了,這幾年一直歪著……”

“我之前所在百人隊,軍官體罰我,說看我不順眼讓莪一直跑,我累昏過去了……”

趙·政-委就這樣聽了一路,最後被俄兵包圍,話密的翻譯已經來不及翻譯了。

趙傳薪乾脆坐在火堆旁,聽他們激動的傾述。

其實啥幾把也聽不懂。

他此時就好像聽信眾懺悔的神父作用是一樣的。

等眾人說夠了,情緒逐漸平息。

趙傳薪取出吉他。

沙俄雖然同樣腐朽,雖然黑暗,但沙俄對近現代藝術造詣和追求卻是全世界名列前茅,比如柴可夫斯基上個世紀的《天鵝湖》到了二十一世紀依舊很經典。

見趙傳薪取出樂器,大家好像明白什麼,聲音陡然消失。

炙燒的乾柴,火光散發溫暖的光在趙傳薪的一側臉上閃爍。

火光和陰影交織的形狀,一會兒是貝加爾湖,一會兒是白雪皚皚的高加索山脈,一會兒又好像喀山大教堂最靈驗的聖母像。

趙傳薪粗大的手指頭靈活彈動。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我打開離彆時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看不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聽見有人歡呼有人在哭泣……”

趙傳薪的嗓音很獨特,他能把中低音的音量調高,那是聲帶強勁的效果。

原本他隻是會唱,直到碰見了李叔同。都說才華,可近代唯一配得上“才華”兩個字的人可能就隻有李叔同了。

所以趙傳薪就通了音律,不但會彈吉他和一點點鋼琴,唱歌也能卡在點上了,此時還不興的顫音等技巧給歌曲添了幾分彆樣情緒色彩。

起初翻譯還幫忙解釋歌詞,後來被俄兵粗暴的推搡讓他閉嘴,大家這才得以安靜的聽歌。

當手指頭彈出最後一個音符,琴弦餘聲潺潺。

俄兵狂熱的鼓掌。

他們也愛浪漫,但從來不被允許聽歌劇。

就算是流浪藝術家,也隻往大城市裡溜達,誰去窮鄉僻壤?

這個人們口中的“遠東屠夫”,不但聽他們訴苦,竟然還在篝火旁給他們演奏歌曲。

“太動聽了。”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聽過如此動聽的歌曲。”

“彆裝逼,你以前根本就聽過任何歌曲。”

“額……”

這真是那個屠夫嗎?

趙傳薪覺得,似乎有一種比槍炮更容易瓦解敵人的方式。

尼古拉二世會什麼?

他殘酷,趙傳薪也殘酷。但趙傳薪懂得能做到的,他做不到。

優勢在我。

“再唱一個,再唱一個……”

眾人起哄,仿佛不是敵我關係。

趙傳薪還怕這個嗎?

琴聲悠揚:“Life is old there,older tharees……To the pce where I belong,Lake Baikal,M……”

趙傳薪慣會魔改,直接將西佛吉尼亞改成了貝加爾湖。

也彆以為貝加爾湖一直是沙俄的,據說蘇武牧羊的北海就是貝加爾湖。

他們那點人,以前根本無法統治那麼大的地盤。

就算現在,其實也很勉強,所以趙傳薪才好心的想要幫他們管轄。

逼養的尼古拉二世根本就管不過來,還心心念念總想著侵略。

唱了兩首,俄兵興奮異常。

想讓趙傳薪繼續唱,趙傳薪卻把吉他交給翻譯。

翻譯臉色漲紅,靦腆說:“我不會唱。”

“瞎幾把彈,瞎幾把唱。我去外麵弄點肉回來烤著吃。”

說著他起身,鑽進北邊的林子裡。

伯倫斯基等趙傳薪走了好一會兒,這才鬼鬼祟祟湊近裝模作樣彈的不亦樂乎的翻譯身旁,問他:“那個,他去哪了?”

直到看見伯倫斯基這個少校,翻譯才想起雙方身份。

他咳嗽一聲:“少校,他說去弄點肉回來烤著吃。”

伯倫斯基左右看看,低聲對周圍人說:“你們真的不打算逃跑嗎?”

他是軍官,軍官在沙俄軍隊中待遇較高,地位也高。

他自然不甘心做俘虜。

可他話剛落,周圍人紛紛垂下頭去。

伯倫斯基大怒,抬手給離得最近的士兵一巴掌:“你他媽才不到一天就變節了!”

這個士兵腦袋垂的更低,可眼中閃過一絲仇恨。

沒對比沒傷害。

趙傳薪也是帶兵的,可愛兵如子,聽訴苦給彈唱。

換做伯倫斯基這等沙俄軍官就截然相反。

所有人都不說話,現場出現詭異的安靜,隻有一個個火堆的嗶剝聲。

伯倫斯基倒抽一口涼氣。

蘇卡不列,這些人怎麼了?

副官拉了拉他的衣襟,用蚊子音說:“彆管他們,我們跑吧。”

伯倫斯基眼看著說不動屬下,隻好起身四下裡張望,沒見著趙傳薪身影後,猶豫了一下,帶著副官起身就跑。

也不是所有人都無動於衷,也有一些底層軍官跟著兩人一起跑。

隻是馬匹讓趙傳薪叫人牽走了,他們隻能腿著去海拉爾。

等伯倫斯基一走,人群又沒心沒肺的熱鬨起來。

還有人因為搶奪一塊餅子大打出手,好些個人發力才將鼻青臉腫的兩人拉開,依舊兀自謾罵不休,可見俄兵脾氣之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