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壓著金色琉璃瓦脊,整個王府彌漫在一片風雪淒迷的皚皚世界。
李延玉是個閒散皇子,雖有平王稱號,亦不過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罷了。在朝中,他沒攬什麼大權。當然,作為一個閒散的、殘疾癱瘓的無用王爺,連起碼正常行走能力都沒,他似乎注定要會被排擠在那深深宮闈爭鬥之外,好處,似乎也隨著平淡枯燥的生活變得逍遙自在起來。
當然,至於有沒有他在私底下搞什麼小動作,就比如,那太子的被廢,蔻珠姑母袁氏的倒台……其中,他有沒有關係確也難說。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可能隻有天、隻有鬼才知道罷。
李延玉到了下午用晚膳,因為他的膳食一向都由妻子蔻珠親自下廚烹飪,故而,換了廚娘,嬤嬤們端來時,他眉頭一皺,隻覺味道不對,毫無食欲,便筷子一擱,淡淡吃兩口便不吃了。那些下人們唬得也不敢說什麼,隻得將膳桌給悄悄撤走。
平王在王府養了幾個清客相公,都是琴棋書畫方麵交談往來,這會兒,他粗略用了兩口晚膳,著令一清客門人來與他弈棋,豈料,那人隻一味討好奉承,不敢大贏,李延玉越下越沒意思,便對小宦官紫瞳說道:
“去叫王妃來……真是的,還沒跟一個女人下起棋來痛快!”
見紫瞳隻一臉尬笑動也不動。“怎麼了?”
李延玉攏攏身上的貂毛披風,語氣頗不耐煩。
“王爺,王妃被你們不是已關去了柴房麼,這讓、讓奴才
怎麼去叫啊!”
李延玉表情複雜,低著眉眼一臉沉靜看著棋盤,把棋盒中的一顆顆白子抓起來又扔下。
紫瞳很會察言觀色,趕緊說:“王爺?王爺?”
李延玉越發不耐煩,手將棋盤一推,棋子嘩嘩散落在地,便讓紫瞳去給他重新拿紙筆書籍,也不再提蔻珠之事,說要看會書寫會字。
李延玉的字可謂是千金難求,他有一手出了名的“金錯刀”,從九歲自變成了癱瘓殘疾以後,遠避了皇權爭鬥,倒成就了他另一番“事業”,而儘管這番“事業”對他是極其相當無聊的、閒暇消磨時光的唬頭,然而,他的那手好字,遒勁如寒鬆霜竹……當然,不僅如此,除了字以外,還有他的繪畫丹青,棋藝雕工,種種都是令人歎為觀止。
老皇帝現在對他仍熱恩寵有加,就是因為,一來,這個再也無心以及無力於王權諸事的兒子——在老皇帝眼中,他的內心世界應該是相當淡泊無爭。
他的無害,又會越發促成老皇帝對他的放心;
而麵對他的這些登峰至極藝術造詣,老皇帝可以說對這位兒子是相當矚目垂青讚歎的。
紫瞳須臾拿了書籍紙筆,替平王在身前長桌前輕輕鋪開,然而,李延玉寫著寫著,又顯得心浮氣躁,很難靜下心來。
紙寫一張,便揉了丟一張。
紫瞳猜:大概,他在想著蔻珠。
紫瞳小心翼翼陪笑說道:“王爺,奴才看外麵雪是越下越大了,真好冷的天兒呀!剛才,我路過院前大魚缸時,那大缸裡的水都凍成冰了——”
李延玉裝作漫不經心舔羊毫筆:“嗯……”
他想了想,說:“你讓人送個炭盆,再拿幾床厚厚的鋪蓋棉絮,叫廚房煲兩碗熱熱的湯粥——給她送去吧!”
又道:彆真給她凍死了,難免今後我還要去收屍。”
言辭大意,不要再給他找麻煩了。
紫瞳目光複雜看了他好一會,說:“王爺,您真有必要說這樣的話嗎?”
李延玉把冷眼往紫瞳腦門一盯,手中羊毫筆往桌上重重一放,手搖轉輪椅,垮臉而去。
小宦官紫瞳無奈,癟癟嘴,隻得搖頭哀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道:“哎,我還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了,既然要來狠的,那還叫我送什麼東西去?!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如此矯揉造作,到底做給誰看呢!”
隻得聽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