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2)

在和異獸共生的這段時光,洛瑞安意識到對方的蠻橫殘忍。

——雖然這麼形容……一位、不,一個連正常人形都沒有的生物有些奇異,可令洛瑞安無奈的是,寄生於身體中的怪物的確擁有著自己的個性。

從人類的角度來看,“祂”冷酷且殘暴,但這並非祂本身具有的性格,而是源自於不通人理的幼生異獸,對人類觀測的好奇心。

寄生在獵人身上時,初生的祂像是對周圍世界感到新奇的嬰孩,不滿足僅用宿主的雙眼,借用宿主的手腳來探索這個世界;

於是祂嘗試動用自己的一部分——像是想要得知伸出祂的觸須與人類交流,和人類之間以握手來表達問好的意味有什麼不同。

最終,“祂”得到了答案。

代價是,包括祂的第一任宿主在內,十幾l名與獵人有過交集的鎮民陷入精神錯亂,互相砍殺,傷亡者多達數人。

這是洛瑞安與異獸共生,思維逐漸被“祂”同化所了解的事,自被寄生後,兩股不同的精神和意誌在他的腦內交相廝殺,彼此扭纏吞噬,而血肉之軀無法與異獸相抗衡;

如今洛瑞安的大部分記憶都被異獸所消化,祂甚至能在他的主體意識陷入沉睡後,毫無破綻地偽裝成他的模樣,而洛瑞安所了解的,僅僅也隻有祂從雪林中出生到現在幾l個月的記憶而已。

這是不平等的交換。

但並非為人的魔物,怎能體會人類的尊嚴與意誌?

……事實上,洛瑞安從祂不時發出的情緒波動了解到,“祂”並不喜歡他,擁有獨立性格和意識的魔物與他的性情全然相悖;可偏偏他們如今共生在一具軀體。

祂是殘忍持刀的幼童,是探索欲與直白欲/望的化身,絲毫不懂節製與理性。

最初被對方寄生時,洛瑞安被祂的精神暗示所影響,對自己腦內出現的恍惚總是下意識地忽視。是之後洛瑞安在與祂的戰鬥中奪回了屬於一部分理智,通過整理線索和複盤,大概得知了那段時間人們為什麼會對他流露出異樣的情緒:

起先救助幼童時遇到的混混,未等他拔劍便狼狽離開,應當是祂展露了一部分龐大的異體虛影,嚇走了那些從未直麵過異獸的人們。

街上傳來的異樣目光,餐館的驅逐、賓館床褥上的濕潤……想到這裡,洛瑞安閉上紅眸,無法從這些行為中判斷祂的意圖,這帶不給祂什麼——

想來,也惟有祂隻是出於“好奇”,或是“想要放鬆”的念頭而操控自己,做出了一些在他人眼中怪異的舉動。

並且,祂對於人類行為模式的觀測也依然持續著。

他難以啟齒……但。

洛瑞安眉頭皺得更緊,俊美的臉龐微微偏轉,這保守年輕的騎士耳垂通紅。

在回程的路程上,他甚至在一次被操控的恍惚之後,站在一家裝修風格……十分具有異性情調的旅館前,從一樓的窗內、能聽見床板的搖晃,以及一些奇異的、激烈的,宛若

戰鬥中發出的聲響。

一位年輕英俊的騎士,像是對他人的私密空間具有窺視心般??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站在窗下不遠處,幸而他及時恢複神誌,迅速離開原地。

通過這次不堪的經曆,讓洛瑞安深知,“祂”根本沒有羞恥心與道德觀念。

純白到不屑於用倫理之流的說辭來遮掩的欲/望,便是獸/欲。

他體內寄生了一個肆意妄為,僅憑欲/望和喜好行動的魔鬼。

而如今,這魔鬼將一位純白無暇,體內宛若蘊著甜美樂園的少女引誘至此處,並令其陷入昏睡。

火光映照下,青年眉心緊擰,長衫撕裂,布著汗意與血痕的肌理從內部開始變異,紫色的肉芽氣泡般一個個從皮肉下翻滾冒出,探出淫/穢而包含欲/望色彩的尖端。

洛瑞安忍耐著精神與身軀傳來的劇痛,麵龐浮現出一絲隱忍和憂鬱,再次喘/息著舉起長劍。

祂被洛瑞安不斷反抗的舉動激怒,而洛瑞安反複用疼痛使自己保持清明。

後半夜,地麵上落滿蜷曲縮動著的肉紫色觸肢,其中有不少已經攀上了少女所沉睡的床沿處,差一點就要令她再次染上魔物的汙穢。

喚醒她。

洛瑞安後背鮮血淋漓,手背抵著眉心,兩條膝蓋都已然無力地屈跪在地。

身體與精神都已然瀕臨極限,年輕的騎士雙眸緊閉,黑發帶上汗意,腦內僅剩這個支撐著自己的念頭,令他勉力保持清醒。

——送她離開,讓她回歸該有的人生軌道。

他的身軀變得如此淫/穢肮臟,如今不能以死向神明謝罪……已是他最大的罪孽,在他滿懷愧意的覲見主前,決不能拖累一位無辜純潔的少女。

將她也拖入深淵。

……

這是洛瑞安二十餘年中,所經曆過的最漫長的夜晚。

縱使青年的身軀修長有力,已是優秀的戰士體格,可沒有任何手段,僅憑意誌力與血肉之軀同異獸對抗,終究還是被其消耗過後壓製到意識深處。

洛瑞安最後所做的,便是在這一晚消耗了“祂”觸肢的絕大數再生力,讓體內的魔鬼暫且沒有餘力用那種肮臟的形態侵/犯少女。

並且,洛瑞安極力維護著自己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

即使被異獸暫且接替了身軀的操控權,他也必須及時在異獸對名為“艾栗”的少女做出逾矩的事前,同祂對抗,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防範最糟的後果;

洛瑞安·塞萊斯特,已然儘力做到目前自己所能做的極限。

意識被寄生者壓製,思緒變得滯澀,他思考著接下來的計劃。

……她醒來之後,大概率仍處於被催眠的狀態,對周圍的認知發生改變。

要如何做,才能令她意識到自己的記憶、身份,乃至對周圍的一切認識都是虛假的;令她從深眠的夢中清醒過來?

洛瑞安眉頭緊皺,眼前被一片黑暗包裹,仍沒尋得到答案。

在一片寂靜之中,洛瑞

安驟然感受到神經中傳來的危機訊息,大約是在帶回少女的第二天中午。

休眠讓他恢複了不少精力,洛瑞安艱難令自己清醒過來,暫且恢複了對身體的掌控。

紅眸環視四周,青年稍怔,發現艾栗並不在屋內,連那甜美的濕潤氣息也消失得幾l不可聞。

午後的日光從簡陋的窗口落進屋內。

騎士沉思起來,佩劍至於身側,疑心剛剛直覺捎來的警戒出錯,艾栗並不在屋中,異獸寄生於他身,目前僅靠他的身體才能對人體做出實質性的傷害。

祂的遠程能力僅限於精神上的乾擾。

她不在,是否說明她恢複了神誌,逃離了此處?

如此,就是最好的結果。

洛瑞安閉目,緩緩調整呼吸,然而心情還未徹底放落,一個輕盈的腳步聲便靠近門內,隨著小小的推門聲,洛瑞安對上一雙澄澈的綠色眼眸。

他陷入怔然。

艾栗。

昨夜……他的注意力大多在抵抗異獸的侵蝕,對於少女的印象僅是嬌小無害,而在白日真切地與她相見,洛瑞安這才意識到,他昨夜差些犯下怎樣深重的暴行。

短發少女頭頂佩戴一個白紫小花編成的花環,手上還拿著另一個,像是用外麵湖畔邊生長的野花編成的,一眼看到洛瑞安,她露出笑容,黑發尾端翹起,開心而滿帶親近意味地喚他:

“兄長!”

青年看著艾栗朝他跑來,紅眸輕眨,思緒停滯一刻後,知曉她果然……被精神係異獸改變了認知。

洛瑞安微微蹙眉,憂慮之餘,心情也安定了些。

僅是兄長的身份,他尚且可以應付——與異獸對抗月餘的經驗讓他總結出,陷入精神暗示中時,需要自己意識到被催眠才能破解,如若被他人強硬點出,則會令神經受到損傷,同時暗示也無法破除。

那麼,他暫時扮演艾栗的兄長,試著引領她清醒過來即可。

在他做下決定時,艾栗到他身邊,將手裡另一個花環佩戴到他的發頂,隨後親昵而依戀地趴下來,手腕搭上他的大腿,從他的臂間鑽出,然後頭發淩亂地看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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