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愛我,他們沒有嫌棄我——你也是。”
他笑得好開心,然後突然笑不出來了,臉皺到一起去。
尤利西斯肉眼可見地沮喪起來:“……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受我。”
托尼輕輕捏捏,轉移他注意力:“理傻子乾嘛。”
“你說的對,”尤利西斯決定認可托尼的說話,“傑森也這麼說,布魯斯是個笨蛋。”
托尼挑眉。
很好。
繼透露出超人本名“克拉克”外,尤利西斯又佐證了“布魯斯·韋恩”身份。
已經迫不及待想看明天醒酒之後的尤利西斯是個什麼樣子了。
而一抖毛掉落一身秘密的小貓咪還在不長教訓地“喵喵喵”:
“還有你,托尼。”
他說:
“謝謝你托尼,謝謝你沒有怪我,謝謝你願意包容我,謝謝你還在幫助我,謝謝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托尼呼吸一滯。
他不是一個非常坦率的人,他的家庭也不是。他的身份注定他會獲得普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他也不必要強迫自己順從普通人的處事規則。
尤利西斯也不是。
少年時的尤利西斯還沒有那麼死氣沉沉,也會像是普通男孩兒一樣享受生活,也會嘴賤手賤地去招惹托尼;但重逢的尤利西斯就像是隻拚命往沙子裡鑽的鴕鳥,儘管再怎麼努力都隻能藏起腦袋,可他還是會躲藏。
今天的聖誕尤利已經是出乎意料的驚喜了。
而這一刻尤利西斯的直白,是托尼也完完全全無法預料的。
青年尤利西斯做不到,少年尤利西斯也幾乎做不到。
在這一刻,托尼無比清晰地認知到,尤利西斯所謂的“回家”,到底給他帶來了什麼。
如果說多數人的人生是一條路,尤利西斯的人生則是與眾不同的,線段。
他的人生被截取成數條線段,每一段,站在起點,就能望見終極,而回頭,也看不到從前的風景。他被困在每一條線段中,用死亡凝結出飛向下一段的翅膀。
而現在,分割線段的“點”終於消失,尤利西斯終於能夠回望。他留戀過去的美好風景,而那些點點滴滴也在無聲地為他走向後續的路提供力量。
這一切,兜兜轉轉讓現在的尤利西斯站在他的麵前。
而經曆過那麼多的尤利西斯告訴他,認識你們我不後悔。
他又在這時候,在此時此刻,在和托尼的對視中,告訴他: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托尼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他有些留戀地又捏了捏尤利西斯手感頗好的臉,良心未泯地在他臉頰上的紅痕處輕撫,終於鬆開。
他撈起小熊玩偶,掛在臂彎,低聲說:
“你這是作弊。”
尤利西斯不是很懂。
他問:
“我沒有作弊啊。所以這次是我惹你不高興了嗎?”
他說:
“對不起。不要生氣。”
托尼牽起他的手,青年乖巧又自覺地站在他身後,微微垂著腦袋,又一直在用眼角餘光瞄他。
“我生氣了。”托尼無情地說。
在尤利西斯表情即將垮下的瞬間,補充:
“我以為我們說好了你不必道歉,不要什麼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尤利西斯呆呆地啊了一聲,想起他們間的小小約定。
他又笑了,笑容不是之前那般明媚的燦爛,而是有些靦腆的,羞澀的,像是如今的尤利西斯又占了上風。
他嘴角悄悄上揚,又強行壓了壓,一本正經地說:“沒關係。”
他眨眨眼,跟托尼狡辯:“我對自己說就不算數了。”
托尼:“……”
男人哼笑一聲:“可以,你說了算。”
他問:
“要來點夜宵嗎?”
尤利西斯跟著托尼亦步亦趨,離開臥室,在吧台那瞧見剩下一大半的披薩。
他皺皺鼻子,看向托尼的眼神就染上了點同情的意味:
“怎麼吃這個呢?都涼了。”
他歎氣,像是回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
“你果然很不會照顧自己,瑪利亞會心疼的。”
托尼:“嘿,這兒有微波爐。”
尤利西斯搖頭:
“那不一樣。”
他咬咬唇,承諾:“明年……明年的聖誕節我請你吃飯。”
托尼露出懷疑的眼神:“你要自己做?算了,我還不想進醫院。”
尤利西斯:“……我的手藝沒有差到那種地步。”
托尼:“年輕人,科技的發達就是為了生活便利。那些半成品速食小呆都比你做的好吃。”
尤利西斯抿了抿嘴,小聲抱怨:“……。”
托尼漫不經心地回:“我倒是挺喜歡你的。”
他喜歡享受,但沒必要的時候也著實不挑剔。他把尤利西斯擺到旁邊坐好,自己熟練地把披薩送進微波爐。
就這麼短暫的幾秒,他回頭,桌上就多了蛋糕。
包裝簡單的聖誕蛋糕上用巧克力醬寫著“聖誕快樂”,這句祝福的上頭還寫著尤利西斯的名字。
而蛋糕的主人就乖巧地坐在旁邊,好像沒有動過一樣,雙腿並攏,雙手擺在膝蓋上,微微仰著頭,似乎在等待誇獎。
托尼問:“使用能力了?不難受?”
尤利西斯:“啊?”
他後知後覺,低頭摸摸肚子,又抬頭,晃晃腦袋:“沒。”
托尼:“……等你醒酒了再說。”
他打開蛋糕,叉子挖下一大塊兒懟在尤利西斯嘴邊,看著青年像是倉鼠一樣鼓起臉頰,又挖了一塊兒喂給自己。
奶油打發得不太夠,蛋糕胚子也不太甜,不是托尼的口味。
但是,很好吃。
他又塞給尤利西斯一口:“買的?”
尤利西斯嘴角都沾了奶油:“媽媽做的。”
托尼:“哦。”
尤利西斯說:“明年我來做。”
在托尼懷疑他廚藝之前,他加快語速,還點了點頭以示強調:“我可以跟瑪莎學。這次我有時間慢慢來了,真的。”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提示聲響。
托尼轉身去取東西,嗓音有些懶散,顯得漫不經心:
“好。”
他說:
“那我可就把腸胃托付給你了,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他背後的青年人在笑:“放心,我可以的。”
兩個人分了披薩,分了蛋糕,托尼又喝了點酒,並強行把尤利西斯的杯子裡換成熱牛奶。
人菜癮大的小酒鬼幽幽地歎氣,小口小口嘬著奶,在唇畔染上一圈白。
他們好像又在閒聊些什麼,但尤利西斯的意識已經支棱不起來了。托尼品著酒,眸光明亮,而他昏昏欲睡,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再然後,他忍不住說想睡覺了。
托尼這層沒有留宿什麼外人,隻有那間巨大的臥室跟一張床。尤利西斯迷迷糊糊的時候還很禮貌,他蹬掉鞋子在沙發上一窩,小聲晚安之後就準備睡了,結果他又被人揪起來,晃晃悠悠走上一陣,被塞進柔軟溫暖的床鋪裡。
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而他身邊的床鋪也微微下限,有熟悉的氣息將他包裹。
有酒的氣味,也有一些洗脫不掉的,科技與金屬的味道。
……很安心。
卷毛青年臉頰泛著健康的紅。他睜眼,目光沒有落點:
“托尼?”
“嗯。”
得到回複的他又滿足地閉上了眼。
酒精侵蝕過的理智搖搖欲墜,他今天真的太開心太開心了,完全警惕不起來,因而恢複起來也那麼那麼漫長。
半夢半醒的時候,尤利西斯好像聽到托尼在他耳邊說話:
“……聖誕快樂,尤利。”
他不僅僅是問候,還有問題:
“睡著了?”
尤利西斯又迷迷糊糊地睜眼,床頭的夜燈是打開的,帶來暈黃的微亮。
“沒有……”他快墜入夢鄉了,聲音軟綿綿的,“我還醒著。”
他好像聽到了托尼的笑聲,又似乎沒有。
算了算了,明天再跟他算賬。
尤利西斯這樣想,倒還是翻身,撞上了另一具溫熱的身體。
他伸手,摸索幾下,手被捉住。
尤利西斯順著捉住他的胳膊往上摸,碰到了微微刺手的小胡子,又胡亂擼了幾下,似乎還碰到了發絲、鼻梁、眼皮、睫毛什麼的。
他終於攬住了適合發力的脖頸。
貓貓往前拱了拱,唇瓣貼過去,蹭過耳垂,擦過臉頰,停留在唇角。
他隱隱覺得不太對,還探出舌尖,輕輕點了點,舔了舔。
他微微抬頭,又落下去,發出響亮的“吧唧”聲:
“乖……”
他用柔軟的鼻音低語:
“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