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今日,此時此刻,允礽是頭一回感受到,仿佛在阿珠的身體深處,其實也潛藏著那種渴望……對他的所求。
這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叫允礽在體會到的那一瞬,就險些壓不住心中的貪婪。
漆黑如墨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賈珠,那犀利的視線,仿佛能將賈珠的衣服就這麼憑空扒開。
太子慢吞吞、慢吞吞地說道:“阿珠,阿珠,你看著我,看看我……”那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在柔得很,一點點地將賈珠的視線哄騙過來。
賈珠猶豫了一會,才如同一隻藏在蝸牛殼裡的蝸牛,軟綿綿地看了過來,卻沒真的對上人的視線。他的動作有點緊張,身體僵硬得很,如果太子有什麼異動,那一瞬,賈珠或許都能跳起來。
過了好一會,許是因為太子並沒有貿然動作,賈珠遲疑地,小心地看了眼太子。
那視線哪怕是對賈珠來說,都有些遲緩過頭了。
太子知道,賈珠平時在和他的事上,也從不逃避,更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強迫之事。兩人既有情感,又生念想,此乃天經地義。
然他的確少有主動。
平日裡,往往總是太子索要得更多。
賈珠看起來,就好像沒多少需求。隻是偶爾,才能感覺得到少許。他從來不抵抗,也偶爾會主動,可,那是可控的。
失控的,橫衝直撞的念想,也是叫賈珠覺得羞恥的原因。
仿佛之前的層層壓抑都在這個時候失去了控製。他想要和太子在一起。
他想要一直和太子在一起。
這種想法就如同海浪,就如同焰火。
已經無法阻遏。
“阿珠,孤做不得,可難道你……也做不得嗎?”
太子輕輕地說著,仿佛這是一件多麼尋常的事情。
賈珠猛地一聽,還沒反應過來,可是太子已經動了手。
是了,這道禁令是針對太子的,又不是針對賈珠的。太子不能做,難道……賈珠還不可以做嗎?
在賈珠意識到太子說的是何意時,他已經被太子帶入了焰火中。
漂亮的,絢爛的焰火。
他原本以為,隻是淺嘗即止,可萬萬沒想到,太子哪怕沒參與其中,卻對賈珠非常感興趣。
他就巴不得賈珠哭。
他本來就是奔著讓賈珠舒服去的,那隻是一次,兩次,又怎麼能夠呢?人又如何能夠抵抗得了熊熊燃燒的焰火呢?
畢竟,阿珠都等待了那麼久。
對吧。
算下來,可每一次,都要仔仔細細,補償回來才行。
再回想起來,賈珠已經不知道那個時候到底在想著什麼了……也可能什麼都沒有想,有的隻是空白的意識。
就好像是封住的罐頭,裡麵的水分明已經充盈滿了,卻怎麼都吐不出來……又或者,是另一種可怕之處。
好比有人喜歡吃蜂蜜,已經將罐子裡頭的蜂蜜都剮蹭乾淨了,卻仍然覺得裡麵還有東西沒吃到,便一次又一次地嘗試。
真是……
可怕的嘗試。
…
日光漸漸爬升,到了床邊,仿佛吻上了垂落下來的胳膊,過了好一會兒床上的人動了動,痛苦睜開了眼。
而後又抬手蓋住了臉。
賈珠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渾身的架子都要散掉了。
他躺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捂著額頭呻/吟了一聲,他將被子扯上來,蓋住了自己的頭臉昏昏欲睡。
然而外麵實在是太吵鬨了一些,他再怎麼樣也沒法就這麼睡過去,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他總算捂著有些酸疼的腰爬了起來。
酸痛……
他呆呆坐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又捂住了臉,低下了頭。
昨天發生的事情後知後覺得在他的心中閃過,太子早些時候離開時,仿佛也和他說了什麼,隻那時候他實在困頓,含含糊糊應了也就睡著了。
……昨天根本就沒有做到底。
卻沒比那些好上多少。
仿佛他是塊非常香甜的肉,被反複折騰。
可是……說到底,太子非常“聽話”。
畢竟他對自己,可是真的什麼都沒做。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捂著腰從床上爬下來。
慢吞吞穿了衣服,他站在窗口往外看,門窗其實是關著的,然而還是能聽到外麵些許動靜,仔細聽起來,應當是家中的姐妹兄弟。
賈珠出去時,院子裡的人都看了過來,果不其然都是自家人。
昨天因這種種緣故,好幾個都沒來得及探望兄長,今日總算見到了,就嘰嘰喳喳的圍著他說話。
賈珠頭疼,腰也疼。
不過話雖如此,他卻沒有表露出來,畢竟身邊圍著這麼多人,已經足夠小心翼翼,若是再表現出些什麼,那就更加麻煩了。
賈珠心中呻/吟一聲,麵上卻是不顯。
陪著幾個兄弟姐妹們半日,直到他們心滿意足,這才又回去。
雖然這幾年他不經常在府裡麵,可是附中這幾個公子小姐們總歸是會惦記著他。
不過他一路回去時,就有人來報,書房那邊,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乃是格圖肯的人。
賈珠聽聞格圖肯送來了拜帖,忍不住挑眉,接過來一看,卻是邀請他下午出去一趟。左不過他無事一身輕,賈珠就應下出去了。
他的身體比起從前也好了不少,昨天那一場折騰,休息到現在,已經不再影響。
自打賈珠昏迷後,格圖肯的事情可不少,畢竟有些事情,隻有賈珠和格圖肯知道,然賈珠卻是昏迷了過去,可不是所有的事情全都隻能交給格圖肯了嗎?
格圖肯這忙得團團轉,在聽到了賈珠恢複的消息後,自然第一時間想來找他。
不過前兩天手頭的事情還是多,就隻能拖到今天。
“怎麼聽說,又出事了?”
酒樓內,一坐下,格圖肯就忍不住開口。
“甕中捉鱉而已。”賈珠搖了搖頭,“沒什麼大礙。”
“你每每被問起事,總會說這句話,我都快聽出老繭來了。”格圖肯沒好氣地說道,“就算沒什麼大礙,難道你家裡人不嚇一跳?”
“隻是實話實說罷了。”賈珠笑了一聲,“你呢?這些天,怕是忙壞了罷?”
說到這裡,格圖肯就有些得意地說道,“得虧你當初是來找我,不然,這件事的確難辦。要是找了其他人,說不得,連他們也會被皇上懷疑。”他這話,說到最後,聲音又開始變得小小聲。
這話的確也說得沒錯。
索額圖一脈,最起碼在康煦帝看來,的確是不可能對太子動手。
這還是有點倚仗在的。
“事情說是繁雜,其實也就是那些。”格圖肯道,“萬歲爺很生氣,許多事情都是不假人手自己給辦了。”他看了眼賈珠,“經此一事,聽說萬歲爺還重重責罰了幾個言官,全都是在此時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賈珠揚眉:“不該說的話?”
“也就是那些事。”格圖肯聳肩說道,“總是那些閒言碎語,如果是平時,萬歲爺說不定還不會那麼生氣,可偏生那奏章送上來的時候,正巧趕上了太子出事,這不是直接撞上了槍口嗎?”
賈珠:“殿下是為了保護萬歲爺才受傷,萬歲爺自然不會容忍其他人……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說三道四。”
“可不是嘛,”格圖肯一拍大/腿,“誰讓他們趕巧了呢,他們要是知道會出事,肯定不能多嘴。這隻能算是自己倒黴了。”
賈珠沒感覺到高興,也的確笑不出來。
這些言官的做派,其實也昭示著之前太子和康煦帝之間小小的矛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最起碼能看得出來,乾清宮和毓慶宮之間,的確是有摩擦。
不然就不會在這些事兒上饒舌根。
太子還年輕,康煦帝也身強力壯,這些小問題看著不嚴重,也未必會放在心上。可隨著康煦帝逐漸老去,在將來,皇帝……說不定就會重新想起來。
那時候可就不一樣。
而這也正是曾經有可能會發生的事。
“格圖肯,你覺得,太子受傷這事,是好是壞?”賈珠忽而看向對麵坐著的高大男人,這問題,讓格圖肯有些摸不著頭腦,覺得奇奇怪怪,“殿下都受傷了,自然是不好的。如果救不回來,那可是……”
格圖肯將那些不好的話吞了下去,摸著後腦勺說道,“不過經了這麼一回,萬歲爺對殿下疼還來不及,兩位主子應當會比之前還要親近罷?”
賈珠的心中一閃而過某種奇怪的念頭,可那速度實在是太快,一時間,他沒抓住那靈感。
格圖肯見賈珠沉思,也沒去打擾他,吃了幾杯茶後,有點嫌棄這個味道清淡,又叫人送過來兩壇子酒。
賈珠聽到動靜,下意識就說道:“我不吃。”
“沒讓你吃酒。”格圖肯哈哈大笑,“我可不敢給你灌酒,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豈非是自找麻煩?”
他知道賈珠的酒量不好,平時也根本不喝酒。那兩壇子酒,他是要來給自己的,格圖肯的酒量好,也喜歡吃酒,這喝酒的時候可是一壇子一壇子地往下灌的。
賈珠看著格圖肯吃酒如同喝水一般,忍不住搖了搖頭。
“你小心些忠順王府。”
格圖肯猛地一句話,讓賈珠揚眉。
“為何如此?”
“說不好,反正你小心些。”格圖肯皺巴著臉,“我懷疑,這一次的事,有他們的手筆。”
賈珠緩緩皺眉,昨夜其實他也有懷疑到他們頭上,然那時候,他和太子都沉迷在……咳,那場對話並沒有持續下去,等白日起來時,太子早早就離去了,隻在床邊留下了紙條,說是康煦帝尋他。
從太子龍飛鳳舞的筆跡中可以看得出來,太子殿下那洋洋得意的模樣。
昨兒是康煦帝將太子趕回去休息,今兒卻又是皇帝主動來請太子,殿下心中自然是快活的。一想到這裡,賈珠就忍不住笑,莫看太子做事穩重,其實瞧著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有時也是壞心眼得很。
格圖肯要是知道賈珠在想什麼,必定是要將自己的酒水都噴出來,在阿珠的心目中,太子殿下什麼都好,就連他那個壞脾氣居然也能說成是這般,這可真真是……
美化過頭了!
賈珠和格圖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兩人坐在窗邊看著底下的百姓。
這兩日,京城緊繃的氣氛看著稍稍緩和了下來,不再和之前一樣風聲鶴唳,百姓們也就敢於出來做點小生意,不再和是在一樣大門緊閉,根本不敢出來。
格圖肯見賈珠蹙著眉,一直沒有鬆開,便寬慰著說道:“你莫要想那麼多,忠順王府再是厲害,這件事他們要是真的插手了,那萬歲爺肯定不會放過他們,你就放心罷……”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賈珠苦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在想,如果這件事不來個了斷,斬草除根,那就隻會一次次重複。”
畢竟,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那你想怎麼做?”格圖肯揚眉,“我可說好了,做誘餌這樣的事,你可想都不要想。”
賈珠笑了起來,“你怎麼會這麼想我?”
“畢竟他們煩人不就煩人在難以抓到嗎?”格圖肯撇撇嘴,“而你在他們看來是一塊肥肉,這麼老大一塊肥肉,擺在饑腸轆轆的乞丐麵前,總是忍不住要啃幾口的。”
賈珠:“……”
這是什麼破比喻!
他剛想反駁格圖肯,就看到街道上來往的人似乎有了騷亂。賈珠拍了拍格圖肯的胳膊,“你看看下麵。”
正在吃酒的格圖肯低頭一看,就看到道上有些人在慌張地跑,他雙手一撐窗台,將身子探了出去,順著街上那些人的反方向看了過去。
“走水了。”
格圖肯神情微變,坐了回來。
賈珠微愣,“哪裡?”
他手裡的茶杯放下。
格圖肯:“怎麼,你還要去幫忙不成?”
“要是官兵不能及時趕來,去看看也是無妨。”
格圖肯的表情有點奇怪,他搖了搖頭,“這事,還是莫要管了。”他壓低聲音說道,“我瞧著,那地方,非富即貴,可不是普通百姓家。”
賈珠先是一愣,繼而失笑,“你怎麼說得這般神神秘秘,就算是富豪之家,要是出事了,難道就坐視不管?”他站起身來,已是要去看是何情況。
格圖肯:“我瞧著,好像是忠順王府的方向。”
“忠順王府?”
賈珠的腳步微頓,回過頭來看著他,皺著眉頭說道,“你確定是忠順王府?”
“我不確定。”格圖肯老神在在地說道,“但是那個方向,我覺得應該是王府。”
賈珠沉默了片刻,重新坐了回來。
要是忠順王府,那的確也輪不到賈珠出現,一來他沒那麼大度,二來,忠順王府養著的人也不是吃乾飯的。比起擔心忠順王府,還不如擔心這把火,會不會把其他地方也順帶燒了。
這可是秋日。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呐!
格圖肯一邊盯著外頭的動靜,一邊吃著酒,就好像是在看戲,“說來,這秋日的確乾燥,一連幾日,都走了水,要不是官府去得及時,可就麻煩了。”
“還有其他的?”
格圖肯努了努嘴,“之前的一件,今兒一件,還是在白日,不覺得蹊蹺嗎?”
賈珠好笑地說道:“白日走水的確是少,不過你這話說得,難道是想說,這一次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格圖肯興奮地抱著酒壇子說道:“這可說不準呢,忠順王府在京城內總是橫著走,非常囂張跋扈,說不定是誰看不順眼呢?”
“你還不如說,忠順王是因為參與了不該參與的事,所以才被……”賈珠隨口回了格圖肯一句,可這話還沒說完,突然就住了嘴。
格圖肯看著賈珠。
賈珠看著格圖肯。
好半晌,格圖肯默默地將酒壇子推開,露出一個顫抖的微笑,“這,不能吧?”
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