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澈打從出生起, 便已經是萬眾矚目的言家太子爺。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心知肚明——他以後將是這偌大商業帝國的唯一繼承者。
從小,父母給了他無儘的寵愛和尊貴的地位, 以及常人難以觸及的物質基礎。
但相應的, 他也被按照繼承人的標準培養,不管是飲食還是愛好,包括要上的學校、要讀的書、要培養的興趣, 都是被嚴格製定安排好的。
不負眾望的是, 他幾乎繼承了言家夫婦和言老爺子最優秀的基因,從小就擁有著其他人難以企及的天賦。
優越的外貌身高、超群的智商、非凡的記憶力和學習能力、甚至在運動和藝術方麵也都頗有天賦。
這讓他十幾年來幾乎順風順水。
任何彆人窮極一生都難以夠著的東西,對他來說唾手可得, 一度把京圈其他一代們都打擊到emo。
他生來驕傲而肆意。
隻是年少的言澈無法理解父母更深遠的考量, 也無法理解自己身為繼承人肩上要承擔的責任。
於是在極其嚴格的精英教育下, 高中的言澈突然厭倦了被安排好的人生, 開啟了他洶湧激烈的叛逆期。
他從其他一世祖那裡學到了一些氣人技巧。例如,背地裡好好學習, 表麵上逃課泡吧飆車打遊戲, 動不動就去玩個跳傘蹦極, 開遊輪出海辦趴體, 燒錢燒得比什麼都快。
以此來拿捏父母換得更多話語權。
鬨得最僵的,是高時期。
當時他正處在人憎狗嫌的十七歲,想留在國內參加高考, 但言家夫婦覺得他荒廢大半年功課肯定考不上好的學校, 留在國內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起隻會更加墮落。
於是打算強行安排他出國。
雙方為此大吵一架, 最終言家夫婦選擇冷處理,奪門而出後一天都沒回來。
當晚,言媽還是沒忍心, 怕他一個人在家餓壞了身體,偷偷囑咐廚房給言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但言澈脾氣不小,愣是一口都沒動。
劉管家看得心疼,也試圖緩和這一家人的關係,於是好聲好氣的勸道:
“大少爺,夫人還是很疼您的,這些飯菜是夫人特地吩咐廚房做的,都是您平時最喜歡吃的,您要是餓壞了她得多心疼啊……”
誰知道這話正好戳中了叛逆期的言澈,他黑沉著臉,直接把叉子一丟:
“倒掉。”
劉管家一愣:“什麼?”
“全部倒掉。”
彼時少年站在餐桌前,那張結合了最優越基因的精致臉龐上滿是戾氣,和無所顧忌的囂張。
他看向劉管家,居高臨下,神情冷漠:
“需要我再說一次嗎?把垃圾桶拿過來。”
之後,他當著傭人的麵,親手把全部吃的都掃進了垃圾桶,連同那些價值千金的餐盤一起。
接著便瀟灑的轉身上樓,再也沒下來。
當天夜裡,言澈就遭到了報應。
迷迷糊糊的睡著後,他是被冷醒和餓醒的。
睜開眼時,不是他房間天花板上那熟悉的價值百萬的吊燈,而是一個破敗殘舊的屋頂,茅草和瓦礫中間露出一大片的天空。
蒼白鋒利得像是要把人撕碎。
曾遭遇過綁架的言澈第一時間警惕站起身:這他媽又是哪個傻逼綁了他?彆墅的安保吃素的嗎?
然而,等他站起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四周高大的出奇,自己站起身了居然連桌子都夠不到,並且,自己是四肢著地站著的。
他下意識把手抬起來,然後就看到了一對臟兮兮毛茸茸的……狗爪子。
言澈在瞳孔狠狠地震了幾分鐘後,終於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他,堂堂言家大少爺,變成了一隻……狗?
他很快意識到,如果這不是夢的話,他得迅速判斷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及現在的情況。
然後儘可能找到家裡的人尋求幫助。
他會想辦法讓人相信這是他,哪怕是直接躺在昨晚剛完吵架的爹媽車子底下碰瓷都行。
於是在打量四周發現這地方沒人後,他從這破房子裡跑了出去。
那一瞬間迎麵刮來的冷風讓他整個人……整隻狗都激靈了,但更震撼的是。
他以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處在某個偏遠老舊的山區或者荒山野嶺,所以才會有那麼破的房子,但等出去的時候,發現並不是這樣的。
這似乎是一個村莊。
四周所有的建築都如出一轍的破舊古老,偏僻荒蕪,但大多都住有人。
越往外跑,居住的人越多。
然後言澈在青石地磚的街道上看到了一些穿著古裝的人。
那絕對不是電視劇演出來的,因為那些人都穿著粗麻布衣,上麵密密麻麻的補丁,且每個人幾乎都又黑又瘦,看起來就餓了很久,眼神中透著麻木。
連小孩子都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腦袋大身子小,不管男孩女孩都留著亂糟糟的長發。
在現代已經很難見到這樣的人了。
言澈轉頭,看到有人家煮著看起來沒幾粒米的粥如狼似虎的吃著,也看到有人在啃樹皮,或者是兩個成年人為了一個窩窩頭大打出手。
——這絕對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
這個認知,讓蹲在角落的言澈渾身發毛。
但下一秒,其中有一個小男孩注意到了他。
對方在看到他後眼神猛地亮起——不是言澈以前見過的那種,小孩子在路邊碰到小貓小狗後露出驚喜新奇,想來擼一把的眼神。
而是一種奇異的,貪婪又興奮的。
然後他聽到對方大喊一聲:“爹!娘!那裡有條狗!!快抓來!”
旁邊拿刀劈柴的婦人在愣了一下後,立刻朝言澈衝了過來,嘴裡驚喜道:
“哎呀!今晚咱家有狗肉吃了!”
萬幸的是,言澈還聽得懂人類的話,而且和這個世界語言相通。
他幾乎是在對上婦人目光的那瞬間拔腿就跑。
但很快,他的身影也吸引了四周其他人的注意,他聽到耳邊傳來各種聲音:“啊!有條狗!這裡有狗!”
“瘦了點,但是吃一頓絕對沒問題!”
“誰抓到算誰的!”
接著不斷有人從旁邊衝出來要撲倒他,還有人試圖用竹筐罩住他。
以他的視線隻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腳朝自己奔來。
言澈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狼狽逃竄過。
也從來沒有人能把他逼迫到這個境地上。
他幾乎是完全憑借著生物本能的在往前跑,恨不得把那還不太熟練運用的四肢甩成風火輪。
偏偏這隻狗腿很短,是隻小型犬,似乎也沒怎麼吃過飯。
言澈跑到一半開始感覺體力不支,胸口發疼,但根本不敢停下來,他跑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方向,隻能埋頭往前。
直到徹底甩開,他都不敢掉以輕心,跑進了附近山上的破廟裡,找了個角落才敢往地上趴。
整隻狗都累的不行,瘋狂喘氣,連舌頭憑借本能甩出來了,言澈也絲毫不在意。
這種時候形象不形象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沒人看到。
累到極致,他開始感覺到了饑餓,洶湧而來的饑餓,但他沒有力氣起來去找吃的了,而且附近也沒有吃的。
言澈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了饑餓的滋味,還是又冷又餓。
以前哪怕是被綁架的時候,綁匪都顧著他的身價而給他好吃好喝供著,還問他有沒有什麼忌口的,怕他大少爺萬一食物過敏能少收好幾個億。
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昨晚被自己倒進垃圾桶的那些美食……
澳洲進口的龍蝦,幾千一隻的鮑魚,還有各種空運來的頂級食材做成的美食。
他想著那些吃的,在痛苦中逐漸睡了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看到熟悉天花板的時候,言澈都還有幾秒鐘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他睜大眼睛,猛地從床上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