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哪有不疼的,尤其是他的傷口又必須用酒精消毒,這種細細密密如同針紮一般難耐的疼,疼得他藏在背後的左手,拳頭一直就沒鬆開過。
但是見著滿妮緊皺的眉頭,擔憂的眼神,他是真覺得好像不疼了。
好在王大夫很快給他上過藥,又拿紗布給他包好,他才隱隱鬆口氣。
王大夫也鬆口氣:
“後天你再來。”
知道這是楊根生家在部隊的大兒子,也猜測他這肯定是出任務的時候傷到的,在廠裡工作了小二十年,跟楊根生也很熟悉的他,不僅對這孩子帶著點敬佩,也帶著點長輩對晚輩的憐惜。
醫務室的消炎藥不多,今天給上的藥裡,他就怕藥量不夠,這孩子的傷又太重,他想著明天怎麼也要去領點藥回來,所以才囑咐他後天再來。
楊建國倒是沒有在意,他受傷的時間多了去了,這種傷對他來說也並不重,所以王大夫的囑咐,他也是簡單應了一聲,至於後天會不會再來,到時候看情況吧。
天擦黑的時候,楊建民和楊建平才從鄉下的大姨家趕回來,兄弟倆一人背著個背簍。
“……”
溫明花張了張嘴,想說不是不讓帶東西回來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她的娘家大姐,比她大六歲,十七歲的時候就嫁給了鄉下一個比她大九歲帶著一雙兒女的鰥夫。
她之所以會嫁給比她大九歲的鄉下男人,也是為了溫明花和她們姐妹的娘家媽。
那年,她們爹帶著他們家最小的弟弟去學堂報名,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倭人的飛機。
父子倆一死一重傷,他們爹被人送回來的時候,也沒撐幾天就去了。
家裡失了頂梁柱,一向身體不好的老娘就開始臥床不起。
一家母女三口的口糧、老娘要吃的藥,就全壓在了當時隻有十七歲的溫荷花身上。
溫荷花也是個心狠的,但她的狠卻是對自己狠。
十七歲正要說親的大姑娘,一狠心就打算將自己嫁了,來換取養活母親和妹妹的幫手。
選了好幾天,她便選定了遠在十裡地外的郭家。
郭家當時其實也窮,但一家子的壯勞力卻很多,溫荷花看中的就是郭家有六七個兄弟。
事實上她也選對了,溫明花的姐夫郭常德,雖然前頭死了的妻子給他留了一雙兒女,但他對比他小九歲的溫荷花卻很好。
這種好,不僅是結婚這三十五年從沒跟溫荷花說過一句重話、動過一根手指頭,連帶著對臥床的嶽母,也毫無怨言地養了整整十年。
至於溫明花這個小姨妹,人家這麼些年也從沒含糊過。
當初她嫁給楊根生的時候,嫁妝是她姐姐姐夫出的,隨軍跟著楊根生去了部隊呢,也會時常收到姐姐姐夫寄的包裹。
楊根生轉業回來之後,兩家雖然因為距離走動得並不勤,但但凡他們家裡有了什麼收獲,也從來不會忘記給他們送點或者叫楊家的小子過去自己搬。
就像這次,溫明花看著兩個背簍裡的糧食和蔬菜,心裡歎息,這是知道她沒了男人,家裡的兒女也到了置辦彩禮和嫁妝、交學費的時候,特意幫補她的。
她打發見到自家大哥興奮得不行的倆小子:
“東西都歸置好,明天你大哥會再跑一趟,請你大姨他們來趟家裡。”
明天讓楊建國給帶兩斤肉和細糧過去吧,溫荷花兩口子的歲數不小了,家裡又還有幾個小一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