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現在陡然想到。
會不會是她過去一直忽視了另一種可能?
會不會她自己、她所遇到的人、那所有的曾經讓她驚歎且無法理解的一切……其實都是“犯規”?
目眩神迷的狀態一直不曾消失,阿黛爾幾乎是在以莫大的毅力控製自我:‘你由此看到自己的非真實性?’
亞撒搖了搖頭,糾正道:‘我看到了你的非真實性。’
阿黛爾的臉,很長時間都麻木空白。
‘什麼意思?’
他說:‘我愛你這件事,竟然發生在我遇到你之前——你覺得有意思嗎?’
阿黛爾表情奇怪:‘……’
‘潛意識是無法辨識、無法揣摩的本質。’他說道,‘它存在,並影響到主體的方方麵麵,“自我”未愛上你之前,“本我”已經銘刻你,這是理所應當的事,可是在亞撒·盧恩斯這個個體還未遇到你之前,在一切都還未發生之前,屬於“本我”的存在中,已經有這份愛的烙印,該如何去解釋呢?’
由“本我”自己來解釋自己,實在是一件難以形容的事。
於是阿黛爾的表情更奇怪了。
連“命運”這個概念都無法解釋這樣的事吧!
除非——除非——除非屬於“亞撒·盧恩斯”的命運,無法覆蓋他全部的“本我”。
可這……怎麼可能呢!!
‘所以,你是非真實的,我是非真實的,’他語氣平和得過分,‘這個世界也是非真實的。’
他專注地看著阿黛爾許久,忽然笑起來:‘有意思極了。’
……
‘你真當自己的腦袋是垃圾堆啊!’有個苦主正在阿黛爾麵前喋喋不休,‘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腦子裡究竟變成什麼樣子?’
阿黛爾木然看著對方,一動不動。
她忙到壓根沒有休息的時間,過分透支自己精力的後果她也有底,最多不過是暈兩天。
結果,一入睡眼前就蹦出個紅向陽,是她完全沒有想過的事。
她壓根沒有聽他說什麼,渾渾噩噩的思維中,唯一冒泡的,還是她以前的認知——識海半解封之後,剩餘的禁製更強了,所以這家夥不是給封裡麵了麼?
怎麼又出來了?
有著黃昏色瞳色的少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沒在聽,還在嫌自己煩,氣得叉腰,走過來,又走過去。
片刻後他停下來,看著阿黛爾,忽然眯起眼睛。
對哦,他這麼關心做什麼?
為什麼要恨鐵不成鋼——是因為她與池淵走得太近,她倆的目標某種意義上已經重合,所以他也會將執念轉移?
不不不不不,那都不是重點,都不是,都不是。
他看著阿黛爾,慢慢蹲下來。
累得連意識體都半癱在地上的人,勉強掀起眼看了看他。
看得出來,但凡他離開,後腳她就能徹底癱倒不省人事。
‘你真的往這裡塞太多東西了,’他指了指太陽穴的位置,‘不是說不可以……但,太多了……你不要忘記,那位的代謝物依然在不斷增長,你的識海不會產生熒星礦遏製它的擴散,一旦這個重新發育的內核都無法承載……你才是會被“古神”完全同化並借以降臨的媒介。’
‘我也是現在才搞清楚很多東西,’他在夢遊一樣的阿黛爾麵前輕輕說道,‘可你知道,我就是一個烙印而已。’
‘我已經死了,我什麼都不能乾涉。’
阿黛爾木愣愣的,疲憊到極點的人,就算信息放在麵前都沒辦法正常運轉。
紅向陽的表情複雜。
‘行了,你睡吧。’
最後他歎了口氣,身形慢慢黯淡:‘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把麻煩先封起來……’
……
深藍,“至高權杖”
“你有病吧!”
融解,拆散,重組,套上物質外殼。
“你到底有什麼大病?!”
成形的間隙,隻來得及再罵上一句,然後就再度被融解,拆散,重組,套上物質外殼。
“換我掀你腦殼看看!”她出離憤怒,“渣滓!”
高座之上的人不為所動地伸手,繼續揉碎,分拆,挑揀,辨析。
每一縷都被他掃過數遍,卻始終不能挖掘到讓他耿耿於懷的東西,那陡然降臨她身上的力量來源於何處,始終是未知。
聖者手掌搭著額,閉目思索還有什麼可能。
在他安靜沉思的過程中,腳下的碎片流動著再度聚合。
這回他始終想不出另一種可能,於是阿黛爾平平安安地凝聚回來。
她已經徹底喪失了對時間的定位,這破地方本來就缺少參照物,而且她也感覺不到痛楚,對於他人任意揉捏的動作,除了侮辱性,她竟也找不到彆的態度,這更惱人了。
身軀沒有絲毫損傷,但更虛弱總是有的。
畢竟再不死的身軀也要有配套的意誌,被打散的次數越多,她的精神意誌被消磨得也就越多。
連罵人都覺得累。
真煩透了。
阿黛爾木然地看看自己的手,又木然盯著地麵半晌,忽然眸光一閃,慢慢地居然靈動起來。
她主動湊到了聖者旁邊。
越虛弱,“本因”越強大,不是嗎?
“喂。”她睜大了眼睛,一張臉都充滿了不懷好意,“我又對你造成了什麼困擾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