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黎明61(2 / 2)

畢竟沒有人會嘗試跟實驗皿中的青蛙說話。

“有什麼我能為您做的嗎?”那女聲這樣說道。

“保持安靜。”阿黛爾說道。

對方確實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房間中寂靜得隻能聽到她的心跳與呼吸。

這種寂靜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因為對方又開口了:“您生氣了嗎?”

阿黛爾睜開眼,冷冷瞪著上方。

她的神情疲憊而隱忍,眼眸浸潤著水色,連慍怒都看著可憐又可愛。

這個房間的裝飾低調奢華,屬於頂尖的配置,因為非常舒適,她無法依據裝飾的款式來判斷這是什麼地方的風格。

智腦藏在哪個角落盯著她,她也無法判斷。

“對不起。”

那個聲音說道:“很抱歉,我的算力可以支撐我任何高強度運算,但它不能告訴我應該如何與您相處。”

它低低地說:“請你休息吧,我會保持安靜。”

這下連阿黛爾都意識到不對了,這個智腦會不會表現得太過殷勤了一點?

阿黛爾想不通,又閉上眼睛。

亞撒·盧恩斯,中央總督——中央星域,她現在極大可能身在中央星域——老實說,她對於這個板塊非常陌生,輾轉在羅塔星與白獅前線的阿黛爾,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代替蕾拉掌控兩境戰場上了,她的學業還沒有擴充到群星聯邦其餘板塊上,或許經曆過群星聯邦初創的蕾拉,對於中央星域會熟識一些,畢竟蕾拉當年還忽悠黑薔薇家族、兩方甚至訂立婚約,但對於阿黛爾來說,要講對於中央星域的了解,基本就是一頭霧水了。

她能知道亞撒·盧恩斯這個名字,還是因為梅洛尼夫人——她那位便宜母親。

梅洛尼夫人作為她仇敵名單上必除的人名,連帶著她改嫁的溫萊克家族,與溫萊克家族投靠的中央總督,全是作為她的預備仇敵而存在;蕾拉的仇她遲早得報,但她絕沒想到,她不是主動上門尋仇,而是被劫持過來。

中央星域有什麼比較出名的特色……

“月神……戴安娜?”阿黛爾猶豫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她隻是猜測,因為她隻知道這麼一個主腦名字。

中央聯盟的核心在天瓶座,掌控多尼恩塔星環的人有且隻有中央總督,但基礎設施的執掌者、星環的“副君”、永不出錯的主腦——名為“月神”——人們喜歡稱呼她為戴安娜。

智腦,或許是主腦,並沒有說話,確實做到了它所說的“保持安靜”。

猜錯了?

還是猜對了?

可它越是不反駁,阿黛爾越是肯定它就是中央星域的第一主腦月神。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忽然用平靜的口吻說道:“我允許你說話。”

那家夥居然真的就回應了:“月神向您問好——您可以稱呼我為‘戴安娜’。”

竟然真的如此……這就離譜了!!

她知道月神掌控的範圍極其廣泛,它同時盯著整個天瓶座,乃至於連接著整個中央星域的二級主腦,在被允許的前提下,所有二級主腦都可以變成它的眼睛、它的耳朵,但它自稱“戴安娜”啊!

彆人怎麼稱呼它,與它怎麼稱呼自己,是兩碼事!

竟然能讓主腦本尊看守她,阿黛爾的警惕心忽然上漲,她到底落在誰的手上?

不會就是中央總督本人吧!

她越想越覺得可疑,渾身雞皮疙瘩都在往外冒,她看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些被她忽略的疑點重新冒上心頭。

她現在穿著一件黑色製服,女款,樣式有作戰服的感覺,柔軟的布料本身卻沒有特殊的防槍彈炮火的性質,內襯也是黑色的,整體都不太合身,過於寬大了,她有理由相信這是某位女士臨時給她勻出來遮身蔽體的衣物。

所以她的處境必然不太正常,不然不至於連一件合適的衣服都給不出!

再結合主腦竟然無法采取手段乾預她的病態,在她醒來這麼長時間除了它說話之外,竟也沒有人前來查探……

阿黛爾坐在床鋪邊,盯著房間看了片刻,忽然道:“戴安娜,我在哪裡?”

她皺著眉看自己的手腳,又抬頭:“我能判斷我是真實的,所以不真實的……是這個環境?”

……

畫麵沒有定格在這一幕,因為原本就是實時發生的事。

但那個女人仰著頭直視著前方時,那種極端冷靜與自信之態,卻產生了某種定格效果——這一刻好像她的靈魂都在熠熠發光。

即使是孱弱的外表,都呈現出異乎尋常的魅力。

從某位閣下的角度看過去,牆壁透明,於是可以清晰地看到隔壁屋子裡的一切情狀。

這個金穗花宮是由精神力構架而成的,但主腦的連接在其中擔任著重要作用,它能影響與調控建築構造,當然它無法創造出本就不屬於這個構架中的物品,比如說,醫療器械。

囚徒與看守者的房間相並列,是為了方便對某位危險人物的一舉一動都能了如指掌,然而正在觀看這個畫麵的總督閣下隻是隨意擺了擺手,示意主腦將畫麵撤去。

“這就是你把我叫醒的原因?”

他將手搭在額上,臉色很不好。

聲音陰沉,還帶著壓抑的煩躁,並非刻意壓低嗓音營造的威脅感,而是嚴重缺眠與神經衰弱帶來的疲憊抑鬱。

“我隻想提醒您,她的身體狀況有恙。”

阿黛爾表現出痛苦的時候,它確實是急了,由於條件有限,並不夠它施展急救,以至於為了防止情況惡化無法控製,它直接就把隔壁那個更危險的人物叫醒了——從長遠來看,也是想要暗示,她的情況有問題,或許需要更權威的醫療手段乾預——至少是不適合把她再放在太空的。

發起床氣的總督對他的任何近侍與大臣來講都足夠恐怖,但一個主腦並不會在意這些。

他又打不到它。

當然,阿黛爾自己平複過來,且竟然猜到了環境有異,這就是主腦也沒有預料到的事。

“超恒星級的指揮,有這點素質並不出奇。”總督閣下還是表現得很煩躁,他無法控製自己偽裝出風淡雲輕,在之前那次衝突中,他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身上的狀態並不比隔壁那個要好。

更彆提他還得維持著自己的精神場域,分神查探她的任何動靜,即便入睡也不得太平——休息質量堪稱極差。

“打擾了。”主腦毫無誠意地道歉,又說道,“您有什麼建議嗎?”

這話幾乎就是在明示他儘快結束太空中這場“狩獵”,回到他應該待的位置上。

主腦有極完善的人格,但它很少願意玩些圈圈繞繞的東西,它不需要話術來幫助自己達成目的。

總督放下手,臉垮著,並不平靜,事實上他的臉部肌群生理性跳動,讓他看上去更為懾人。

“她死不了,”他極不悅道,“你與其關心她的安全,不如擔心擔心我。”

俊美的臉上由於難受顯得極為陰鬱,他長籲出口氣:“我快死了。”

“請不要開玩笑。”

“沒開玩笑。”他又煩躁又抑鬱,“她怎麼可以這麼強!”

主腦沒對此發表意見,總督閣下當然也不需要它附和,他就是自顧自擰著眉頭:“該死!我現在都判斷不出‘智芯環’是不是能完全封住她!”

就算幾經驗證,她現在確實無法動用精神力,誰也不知道,這個封禁的時效會是多久。

或許下一秒她破除封禁——他都不會有任何懷疑。

“蕾拉啊……”他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既是嫉妒又是慶幸。

死對頭有這樣一號人才,他怎麼可能不嫉妒,但想到,她多年來都在兩境戰場抵禦異族,倒也沒幫襯死對頭對付他,又有些慶幸,這是頭一個,連他瞧著都會覺得無法企及的對手,如果是她的全盛時期,正麵戰場他很難扛過幾個回合!

當然現在的她,危險性更多地表現在不穩定、不可控上,比起感慨她的強大,他更憂心她會毀掉多尼恩塔。

他又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保持著高強度的思維以轉移注意力,才能忍耐住攪動大腦般的疼痛。

“轉交黎曼的樣本出結果嗎?”他問道。

都得到了“暴君蕾拉”,沒人不好奇她強大的奧秘。

至少她的血液、骨髓、一小塊皮肉、乃至細微的腦組織等各式樣本,都是第一時間提取,並轉交給了多尼恩塔權威的科研機構進行分析研究。

“出了一部分,”主腦說,“需要我為您轉報嗎?”

“直接說結論。”

“無法克隆,無法培育。”

總督挑眉:“說仔細點。”

“細胞生命活躍度超低,細胞核轉變死亡率百分之百,各式細胞的活性都很糟糕,事實上黎曼認為,她身體的生命能量完全無法承載一個恒星級指揮的精神力。她能活著,基本是在壓榨自己細胞的活性,而過度透支甚至導致她現在的身體老化程度直接超過她的原有年齡。他建議開放‘實驗目標’的識海與精神內核,全方位截取精神波段,進行深層次研究。”

總督閣下抬高眉毛:“這種玩笑話就不要說了。”

現在這種情況才敢對她動手,真要解開她的精神禁製,她不滅掉多尼恩塔就不錯了,還指望她能乖乖配合躺上實驗台?

他的興致被挑起來,語速都加快了:“溫克萊那位願意交出蕾拉的生命檔案了嗎?”

所有母體自然孕育的孩子都會建立生命檔案,記錄嬰幼兒時期的所有生命信息。

作為白獅軍團的統帥,人類對異族防線上無可匹敵的強者,如果說蕾拉的重要信息還有可能外泄,也就隻有那位的生母手上可能擁有了。

“沒有。”主腦說,“溫克萊的回複是——意外銷毀。”

總督冷笑:“他們認為我會接受這個理由嗎?”

主腦建議:“您可以繼續施壓。”

在某些人的認知裡,沒有強取豪奪這回事,下屬奉獻上自己所有是理所應當的事,溫萊克家族得到他的庇佑,那麼付出自己所有應當是溫萊克的榮幸才是,當理所應當的事被阻,問題還不是施展手段讓它懺悔,而是這件事本身給他增添的麻煩,已經是罪大惡極。

總督伸手擰擰眉頭,滿臉寫著煩躁。

“行了,沒事彆來煩我。”

這位金發的閣下拒絕再與主腦交流,慢吞吞躺回到床上,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他的姿勢又脫離了安詳,側身,曲腿,單手捂額,整個人如一團大型的實體的陰雲般沉壓壓、充滿了抑鬱感。

神經衰弱的總督閣下有一種隔絕外界的魔性,主腦想要他離開太空的目的沒有達成,也懶得告訴他,他的特效藥就在門外——反正他也沒問。

主腦決定去找“特效藥”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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