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黑之森呢!
這是一片活著的森林,牠如同母親般伸出臂膀摟著懷中的孩子,而那至深處,陽光照不見的角落,現實與虛幻間的縫隙,黑暗又香甜的夢鄉,潛藏著肆意汲取森林生命力的沉睡的封印物,比黑夜還要深沉的黑暗,比噩夢還要恐怖的危險,比死亡還要無聲的靜寂……
如此熟悉,如此可怕。
維拉尼亞都要笑起來了,拿她的記憶去對付她?
想要她自己去揭開自己的秘密?
這隻肮臟卑劣的臭蟲還是很有想法的。
大概是隻能窺探到她淺層的記憶,所以並不能描繪透徹黑之森深處的存在,隻能以抽象的認知來乾擾它的表征。
而在她發現這一點之後,那種原本潛移默化的改變忽然加快了進程,簡直像是從她腦中掠奪了更多的細節,於是將這番場景描摹得更加細致真實——森林加速異化,變作了具現化的恐懼,一切景物都像是聚攏來,在驅趕著她上前——那種推動的力道簡直變作了真實,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催促她,在焦急又猙獰地拚命朝她灌輸著:“快去!快去!你必須去!”
維拉尼亞並沒有停下腳步,她就沒有任何要反抗的意識,而是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好的,我去了,然後呢?
她徑直朝那漆黑的不可名狀的地域靠近,越走越覺得有趣。
甚至還在期待幕後者的反應。
然後在某一刻,整個夢境的場景毫無預料忽然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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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某個不可知之地,通身裹挾著濃重陰影的存在差點要吐血了,精神體被活生生撕裂一部分的感覺誰嘗試誰知道——大概是因為之前處在極度認真的狀態中,滿心專注等著揭示謎題,所以這種毫無預料的爆發才叫他覺得如此匪夷所思,“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色的渡鴉蹲在鳥架上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反噬啊。”
黑影死死抓住那幕如同流水般的空鏡,顯得很崩潰:“怎麼可能會有反噬?我並未得到任何預警!為什麼我所構建的夢境會反噬我?!”
“法則的力量嘍,”渡鴉看到自己主人的慘狀,隻覺得神清氣爽,就算這個鬼地方不見天日,都覺得渾身舒坦,“你觸碰到了不能撼動的規則,你在挑釁世界的法規……不反噬你反噬誰?”
它停頓了一下,自己都覺得有些疑惑,自言自語道:“這說明什麼呢?果然還是惹上了不能惹的存在啊。”
黑影還沉浸在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中。
渡鴉居高臨下俯視他:“早說了你這種偷懶法子遲早要出問題的。雖然夢境是你構建的,但你從目標意識中挖掘靈感來構築困住對方的囚牢,等同於將夢境的權限給予對方一半,要是能蒙蔽過去當然好,騙不過去就是現在這種情況——而且這回更糟糕,她根本無懼你的窺探。幸好你的夢境在預料到不詳時就自行崩潰,否則就憑這種規則級彆的力量,你就得被扒層皮。”
黑影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我更好奇了呀……”
他不甘道:“那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存在這樣的神秘?”
“整個世界明明在我眼前是透明的!就算天使、惡魔與巨龍都無法在我視野裡藏匿秘密!”他有些神經質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神都死光了,神都死光了!為什麼還會出現這樣無解的家夥!”
但他很快又充滿了迷醉之色,雙手捂著臉,雖說渾身遍布黑霧也辨彆清楚他的神態,但那種貪婪的渴望還是如此清晰:“啊,這樣奇妙的靈魂,合該為我所有……讓我為你上演一幕更有趣的戲劇吧……”
他的渡鴉用一種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盯著他,兩隻眼睛都是等待他掉進坑裡的期盼。
“讓我找找,讓我找找,誰能觸動她,誰能刺痛她呢……既是光明又要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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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拿白骨鐮刀砍破空間時,維拉尼亞能感覺到一股強烈排斥的力道,但這一回,比起排斥,更顯而易見的應當是拉扯感,有什麼東西牽動著她的身體硬生生將她帶至另一片地域。
很熟悉的感覺,像是時空風暴——如果你在時間與空間的罅隙裡停駐太長時間的話,也會熟悉這種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毀滅力量,隻是那些能輕易摧毀世上任何堅硬之物的威脅,並不能撼動她絲毫的靈魂,也無法對她產生任何影響。
她甚至饒有興趣地見著新的夢境在自己眼前成形,大概比瞬息還要來得短暫,比呼吸還要來得自然,心中不由得湧現出一種篤定,這不是一個新構建的場景,很明顯是一個成熟的場景。
看來待在幕後的夢魘轉變策略了,決定給她玩點不一樣的東西。
維拉尼亞能夠感知到周身環境之時,她立在一片屍山血海中。
一個蒼白如幽靈的小孩站在那俯視著她。